英宗再也忍不住了,拼命地咳嗽起來。
然後他們便沒有再說下去了。
京師之中忠於英宗的首輔、尚書、勳貴,盡墨於土木堡之役,此時回京,真的是兇吉未卜。而無論是知道歷史走向的丁一,還是自小學習帝王心術的英宗,都隱約感覺到,郕王是不會這麼讓英宗白龍魚服地回去,搞不好躲過了瓦剌人的刀箭,死在明人的刀箭下,那就真成千古笑柄了。
丁一沒有問英宗,已然懷疑郕王了,怎麼還要寫那份令郕王監國的旨意,因為孫太后還在京師,若真被他料中,這出賣皇帝出賣勳貴出賣文官的事,真有郕王手腳,英宗要保他母后平安,自然就不得不這麼做了。
而更深的一層,英宗想活,那封聖旨,卻也是自救。
過了許久,夜黑透了。
“坊間說你善做激昂詞賦,那夜聽得‘長亭外,古道邊’,卻方曉得如晉詞風多變。”英宗突然扯起不相干詩詞歌賦來,他記性真的是很好。輕輕哼著,便把那首丁一抄襲的《送別》,哼了個**不離十。
丁一卷了一支茶葉菸捲,點著抽了起來:“明天我去找個琵琶還是什麼,改一改,弄成六絃,沒事晚上好消磨。”
“好啊。”
“早上我會起來跑步,你要不要也起來?”丁一側過頭去,向英宗問道。
英宗摸了摸下巴,半晌才道:“本來御、射也是六禮。但這些夷狄恐怕是不懂,看著我要是跑跑跳跳,恐怕就覺得不穩當,沒有天子的威嚴……”
“得了,懶就懶吧。”丁一不客氣地打斷了英宗的忽悠。
“主人!”那個名叫阿鼠的少年。急匆匆地跑來,遠遠地叫喚著。因為丁一和英宗都沒有打算點起火把。而丁一那茶葉菸捲。始終是籠在手裡,看不見菸頭火光明滅的,這時聽著那少年聲音,丁一應了一句,方才顯露出位置所在,就聽那少年的腳步朝這邊來了。湊近了見著丁一。少年望了英宗一眼,有些猥瑣地衝英宗磕了個頭,爬起來對丁一說道,“那個閹人。是壞的!主人,他吃飽了之後,就跑了!”
丁一聽著好笑,打趣道:“怎麼壞的?發黴還是長毛了?”
“不是啊,他向大那顏的營地去了,方才他激吉達,說吉達連大那顏的帳都不知道在哪裡,在軍中也不見得是有本事的人。吉達氣不過,便指給他看,方才我就看著他向那處去!”少年言語裡,是對吉達有著極大不忿的。
英宗在邊上聽著笑道:“這喜寧素來跳脫,由他去,須臾便自當迴轉……”
丁一聽著腦子裡“轟”一聲,後面都基本不知道英宗在說什麼了。
喜寧!漢奸啊!
可以說英宗在瓦剌其間的苦難,九成就是這個喜寧搞的鬼。這廝一被俘就投靠了也先,出賣了大明很多的軍事秘密……但是,明明記得喜寧是個太監啊,怎麼會是一個無品級的小黃門?
丁一用力地抽打著自己的額頭,半晌才停了下,卻全然不管那少年和英宗關切的問候,火急火燎地衝著英宗問道:“這喜寧是太監?怎麼我看著他穿的是無品級的隨侍服飾……”話一出口,他已經有了答案,但他仍希望英宗給予他一個否定的回答。
“這猴崽在軍勢大潰時換了服飾,當時還想來勸我換,我卻是不肯,而後如晉你便入了內去,莫怪伊,也是一片好心,只是不懂這個中關節……”英宗雖說能忽悠,但對於服侍自己的人還真是沒說的,開口就先幫這太監開脫干係。
丁一聽著一個頭有兩個大,他很清醒,他可以跟英宗玩“這話我只跟朋友朱祁鎮說,卻不是跟皇帝說”的把戲,明顯英宗也能容忍這一點;但有些東西是底線,碰不得的,例如說一直隨侍前後升到太監的喜寧。
若是丁一暗地裡去殺了喜寧,英宗必定會疑心丁一,然後他也必定不會問出來,到時卻就兩人之間埋了一個定時炸彈,英宗是有情義的人,歷史上他復辟之後,還教人雕了王振的木像,以寄思念。
一個能讓瓦剌人把他送回大明的皇帝,一個能讓臣下發動奪門之變的皇帝,到了復辟之時,他難道會想不通,王振是戰略負分的軍事白痴?他會不知道自己受的苦難,幾十萬大軍的覆沒,絕大部分都是因為王振造成的原因?這不可能,但他依然會想念舊人,也許這就是他性格上的特點,或者說弱點。
丁一深吸了一口氣,強笑道:“我看那廝不是個好漢子,不太喜歡他。”
這時卻有一行人馬持著火把過來,卻是伯顏帖木兒帶著他的護衛前來,與他同來的,卻是開戰之前派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