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樣的俸祿哦?”林望安隨口問。
“我把所有的收入都交給你,然後你養我,怎麼樣?”何昱轉轉眼珠,“不過你也得養下面的人。”
林望安筆尖不易察覺地微微一頓:“就你事兒多,要我養你做什麼?”何昱不依不饒地拉著他說了許久,林望安被煩得不行,忙不迭地改口:“好好好,養你養你,你滿意了?”
在他話音落定的時刻,晚晴全身一震,已經到了回憶終結而醒來的時分。他有些意外,樓主的執念居然都是些溫柔瑣碎的片段,甚至沒有任何離別的場景。他轉念一想,正是因為樓主和林谷主之間的別離那麼多,所剩無幾的那些溫柔舊夢,才會被樓主一日一日地重溫,終於將他困在了內心深處,反覆躑躅著無法解脫。
那時候有多麼懵懂無知,有多麼肆意揮霍內心的灼熱,如今就有多茫然而痛苦。
晚晴嘆息著睜開眼,卻看見何昱雙瞳泠泠地注視著他。
何昱其實在少年微弱的神念闖入其中時,就已經有些微的甦醒。幸而晚晴只是作為一個旁觀者,沒有將他原本就十分混亂的舊憶攪得天翻地覆,雖然如此,他仍然花了很大力氣才平息下來。
失算了,這是換筋骨、易肺腑之術一年一度的反噬,沒想到提前到來的,還被晚晴洞察到了。幸而留下來的是晚晴,不是其他什麼有危險的人。
何昱不動聲色地鬆了口氣,卻因為聽到晚晴的下一句話而雙眉豎起,晚晴問:“樓主,你從前是姓謝嗎?”
“從前種種,譬如昨日死,管這個做什麼。”凝碧樓主臉上並沒有什麼表情流露,但晚晴覺察出來,他其實很生氣。少年已然確定,知趣地不再問。
何昱披起衣衫,翻身坐起,微一抬眉,破天荒地說了一句:“還是謝謝你了。”眼看少年頗為錯愕,甚至滿面惶恐,他忽然話鋒一轉——
“你私自放人這件事我可以不追究,但,晚晴,你告訴我,你為什麼要去放了他們?”何昱冷冷地看著他,晚晴覺得自己一瞬間被他肅殺的眸光秒殺成沙子。
晚晴禁不住打了個冷顫,別開臉,不敢直視樓主的眼神,遊移不定:“我,我……”他先前早料到自己會被發現,可是準備好的說辭卻滯留在唇舌之間,在樓主的威壓之下,他一個字都講不出來,只是緊盯著對方一截深藍色袍角,好像恨不能將自己縮到角落裡去。
何昱冷笑一聲:“是因為那個幽草姑娘?還是因為那個叫子珂的少年人?你倒是很情聖,將對方置於心尖上啊!”
晚晴一震,他心知樓主一旦對人動了殺念,所說的話不會超過三句,這已經是第二句了,再下一句話音落下,指不定他就要死了。可是他忽然忍不住了,遙想起在樓主的夢魘裡看到的景象,壯起膽子,脫口反駁:“我將對方放在心上,自然是想給她自由。可是您當初害得林谷主雙目失明,如今您又將他關在那裡,是要眼睜睜看著他死去嗎?您和林谷主有過那樣的過去……”
他忽然噤聲,看見何昱眉一挑,如削的薄唇幾乎不見弧度地上下翕動一下:“你說說,什麼樣的過去啊?”
晚晴抑制不住地垂下頭,默然無聲,察覺到空氣冷凝得快要窒息了。何昱一哂,眼眸掃過少年通紅受傷的手腕,隱約記起這時被先前自己抓傷的,不禁眼眸一沉,語氣卻緩和了許多,也不再為難他:“也罷,你服了‘石中火’吧。”
“不,我不要!”孰料,晚晴的反應卻比聽聞死訊還要激烈。
他知道的,石中火是一味可以使人遺忘最重要之人的藥,服下會長夢三天三夜,醒來後就會忘記那個人。他不想忘記幽草,他不要忘記!
“難道您能夠忘記林谷主嗎?”晚晴聲音發抖地問。
“你還想再次遇見她嗎?”何昱淡淡的一句堵住了他所有的退路,“長痛不如短痛,再次相遇,你們必然刀劍相向。至於我——”
他頓了一頓:“如果從頭來選,我未必會選擇在方庭山的那裡遇見林望安,如果我知道,自己終將守不住的話。”
何昱斬釘截鐵地作了決斷:“不如不相見,則可護終生。”
“好的,我明白了。”沉默良久,少年終於重重地點頭,端起杯盞一飲而盡,苦澀的石中火翻滾入喉,如同打翻的黃蓮灼燙唇舌,分不清是灼痛更多些,還是苦澀更難熬些。他面無表情,動用了所有的力氣控制住自己全身的每一寸,死死地壓制住,讓自己沒有顫慄出聲。
何昱低頭點上少年的穴位,淡淡:“我點了你的穴,藥效七個時辰後才會發作,你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