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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部分

要把手腕上的鐲子藏起來,以免引人矚目,這是為我著想;其二,你為了幫金公子安定史府,留在那裡,勞心勞神地處理事物、煉丹,這第三嘛——”

她語聲一頓,扯著領子上的一圈珠玉,故意賣了個關子:“林谷主,你猜猜?”

“我猜,第三是因為谷主經常笑,不對,是一直笑,就像清風明月一樣,當然是好人啦!”幽草脆生生地介面,看著面前這個似乎與自己年紀相仿的少女,讚歎,“我時常覺得吧,谷主是不願入世,倘若到人多的地方這麼一走,嘖嘖嘖,恐怕要迷倒一城的少男少女。”

林青釋失笑,聲音柔軟地數落他兩句,換來幽草一吐舌頭,頗為不服地反駁,少女的語聲清脆如珠落玉盤,清晰地說了一大堆,就連面容冷硬的子珂,臉頰都高高鼓起來一塊,似是忍不住要大笑。

阿槿乾脆利落地下了定論:“依我之見,林谷主最值得我敬佩的地方,就是他是個醫者,身為藥醫谷主,行醫天下,不知道救了多少人!”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似乎感覺到林青釋唇畔的微笑凝結了一刻,頗為詫異,“林谷主,你不認同我說的嗎?”

“能救別人,就算是好人?”林青釋聲音沉凝,因為摻雜了很多複雜的情緒而顯得淡然。

“那當然。我師傅說過”,阿槿頓了一頓,因為不知道師傅在何方而感到憂心,她勉強調整住了,續道,“我師傅說,就算是十惡不赦的兇徒,救一人,便多一份好。”

林青釋默然良久,忽然道:“你知道嗎?曾經我也是一個殺人者。”

他抿了抿唇,向身旁錯愕不語的三位少年少女娓娓道來:“我以前殺過人,很多人,你們或許聽說過,卻無法想象,在奪朱之戰的亂世中,到底是怎樣的景象——山河飄搖,人命之卑微,更甚於草芥,灼熱的鮮血總會冷卻,那些一劍一劍的殺戮會讓人疲憊而無力,直到下一次殺人,或是被別人殺。”

阿槿倒吸一口涼氣,訥訥:“那你不能退出嗎?”

林青釋屈起手指,輕釦掌心,凝碧珠似的深瞳在白緞下沉光泠泠:“我那時一心想著,以戰止戰,以殺止殺,後來才知道,戰爭可以終結,和平暫時能夠到來,可是那些銘刻在骨子裡的仇恨,就如同鮮血一層一層地堆積,永遠不能消泯。”

他忽然毫無預兆地換了話題:“你們知道為何隱族在國壽前不會進攻嗎?”

阿槿仔細回想著神官念過的讖語,遲疑道:“好像是因為隱族人的一個咒語?說他們八年後會捲土重來,沒有提前,也不會延後?”

林青釋撫掌贊同:“差不多。那個詛咒被用鮮血鐫刻在不淨之城的兩處大門上,每年的這個日子,就用血塗抹上去祭奠,加厚一層,血痂就是年年仇恨積累的最好見證。”

“怎麼會?”阿槿失聲,“南離偏遠倒也罷了,另一處入口在這個休與白塔,這可是京城的正中央!雖然方圓百里沒有人煙,可隱族人絕對混不進來!”

“混不進來?”林青釋頷首喃喃地重複了一遍,再抬頭時,語氣中忽而充滿了譏誚的意味,“你以為塗在城門碑石上的血是誰的?這七年來京城死了多少高官要員,譬如金公子的父親,你以為他們下葬之後,屍身一直能完好無損到現在?”

阿槿一顫,忍不住縮了縮,感覺到林青釋講這話時,語氣中有一種壓抑的悲憤與嘆息。

“算了”,林青釋忽然微微苦笑,搖頭,“可是和我又有什麼關係呢?我已決意不再介入這些紛爭,能救得一人是一人,反正也活不了多少時日了。”說話間,許是前一刻情緒波動過劇,他忽然身子一顫,咳出一口血來。

阿槿默然無語,回想起聽幽草晦澀不明地提起過,林谷主在早年的一次奔逃中被封鎖在冰湖裡受了傷,後來輾轉成了無解的寒毒。她忍不住抬眼看過去,林谷主衣衫疏朗,手指微抬,就算是靜立在陽光下,懷裡也像擁著一輪清風明月。

——這樣好的一個人,大概是被上天妒忌,才會想方設法地早早收走。

林青釋淡淡開口,再度換了一個話題:“我有一個好友,他也殺了很多人,可我還希望他做個好人,不然死後與我參商殊途,怎麼還能再重聚。”他話語微微一滯,忽然想到謝羽的魂魄或許還在紅蓮劫火中輾轉,再難進入輪迴,談什麼死後的事。

阿槿當了真,沉思許久,忽而一拍腦袋:“那也沒什麼,你是個好人——他殺一人,你救一人不就成了?”她點點頭,篤定地說,“不錯,就是這樣。”

林青釋緘默,手指從緞帶上掠過,不自禁地揪緊了一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