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清微沉著的望向林尚書,平靜的問道:“依林大人之意,以上種種皆非林大人所為,反倒是蒙受了冤屈?”
林尚書很確定的道:“本官所言字字屬實。”
“好奇怪,”阮清微面露驚訝,語聲緩慢的道:“林大人全都否認了,這跟林大人率衙兵闖進太子府的藏書閣,不顧太子殿下提出的繪完一幅畫再與林大人交談的建議,強行的要把民女帶走,見太子殿下保護民女,林大人摔開硯臺,砸在了玉如意上,硯臺裡的墨汁潑到踏春圖上,孔武有力強拉民女時的囂張,簡直判若兩人。不應該呀,林大人看上去是敢作敢當之人,不是很威風凜凜嗎?”
林尚書知道中了他們的陷害,便不急不惱了,以免自亂陣腳,威聲道:“你如此栽贓嫁禍,可有證據?”
“證據?”阮清微正色的道:“太子殿下親眼所見,民女親眼所見,太子府的侍從們親眼所見,皆是親眼所見,倒真是拿不到確鑿的證據。難道,僅你一人否認,多數人親眼所見,就不能證明此事是真的?”
此番話,直截了當的指向昨日在景粹宮中,亦心公主和瑞王妃對太子殿下的控訴。
柳貴妃的背脊直冒冷汗,慕徑偲和阮清微是有備而來!
林尚書不清楚昨日發生在景粹宮的經過,就帶著難以置信的神色,幾乎用蔑視的語氣反問道:“難道能證明?”
阮清微聳聳肩,一副無言以對的樣子。
慕徑偲開口了,喚道:“林大人。”
林尚書心中猛駭,不知太子殿下還有什麼致命的招數。他努力讓自己顯得很坦然的看過去,看到的是太子殿下的波瀾不驚,極為寧靜的神態。
慕徑偲平靜的道:“今日之事,確實口說無憑難以定論,是非經過我知你知,就莫再爭論了。推拉中損壞的聖物和被太子衛軍依法斬首的衙兵的後事,都由我來負責。萬一以後再有唐突之處,還望林大人海涵。”
這種話又很熟悉,柳貴妃的臉色很難看。
身為太子,被無禮冒犯了,卻無法追究,還要息事寧人的希望相安無事。就如同,昨日慕徑偲‘沉溺於美色,縱容美色飛揚跋扈不把亦心公主放在眼裡’,一樣的不合法度。
林尚書一時恍惚,太子此話何意?是在握手言和?
突然間,林尚書意識到太子是在暗指他權傾朝野,連太子也要屈尊妥協。真是險,處處是陷阱。他要趕緊示弱,千萬不能中了詭計,殊不知,還沒等他開口,就見慕徑偲雙腿一跪,跪向高坐龍椅的慕昌帝。
“父皇,今日事發突然,兒臣不得已驚憂父皇,願承擔一切後果,”慕徑偲恭敬的叩首,“一切,都請父皇定奪。”
皇權至上,慕徑偲有心負責,也要取決於皇上,聽從皇上的旨意,以示尊敬。
柳貴妃趁皇上還沒定奪,要把局面稍作緩和,不可全被太子操控,她輕緩的說道:“想必其中是有誤會。”
見柳貴妃要解圍,慕徑偲可不打算真的息事寧人,他平靜的道:“沒有誤會。”
柳貴妃一驚,他不肯善罷甘休?!
林尚書自然同樣察覺出了柳貴妃要解圍,便示弱的道:“今日之事,誠如太子殿下所言,是非經過口說無憑,驚憂到皇上,下官也有錯在身。”他用的是‘錯’,而不是‘罪’,表明自己是被冤枉的。
慕徑偲眸色一變,帶著一種‘給你一個臺階,你不下來,反而登天’的不滿,犀利的道:“林大人是欺人太甚,還是誤用了‘錯’字?”
林尚書剛正不阿的道:“何出此言?”
慕徑偲向皇上再叩了叩首,便霍然起身,直面林尚書,正色的道:“帶衙兵擅闖太子府內院,是謀大逆;擲扔皇后賞賜之物,致皇上賞賜之物毀壞,使皇上和皇后的畫像汙損,是大不敬;因一己之私權,害得衙兵們慘死,是不道;身為刑部尚書,不遵守朝綱法度,是嚴重失職。林大人只說是‘錯’,而不知罪?何故?難道在林大人眼中,藐視皇室,褻瀆聖物,冒犯太子,顛倒是非,都不足掛齒?”
字字砸下,沉重無比,能把人心砸出一個個的坑。
林尚書趕緊道:“下官沒做過的事,不敢承認,望皇上明查!”
“罪加一條,”慕徑偲道:“犯下重罪不敢承認,推諉給別人承擔,是不義。”
林尚書心生一種被按在斷頭臺上的惶恐,悲憤的道:“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是啊,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慕徑偲平靜的說著,說話時,淡淡的掃了一眼柳貴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