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大人聽明白了,眯著眼,上前一步,“是不敢求,還是不想求?”
“不敢,亦不想。”
他赤~裸的胸口就在眼前,麥色的肌膚勻稱結實,還有幾道深深淺淺的傷疤。他離她如此得近,近到易楚幾乎能感受到他胸口散發的熱量,聽到他沉著鎮定的心跳聲。
而他身上濃郁的艾草香混雜著血腥味,還有說不清的屬於男子的氣味,讓易楚頭暈目眩。
她躑躅著又退一步。
辛大人不容她躲,逼視著她,“那本官偏要你求呢?”
神情,便如她第一次見到他那般,帶著俾倪天下的氣勢,令人不寒而慄。
那次,分明她站在正房門口的石階上,足可以與他平視,可還是被迫著低頭求饒。
易楚明白,在他這樣手握生殺大權的人面前,自己不過是個螻蟻,他就是強要了自己,或者殺了自己,又能如何?
自己所能憑藉,所能依仗的,不過是他對自己的一絲絲喜歡。
易楚咬牙,雙膝跪下,“奴家與大人乃雲泥之別,大人是高空展翅翱翔的蒼鷹,奴家不過是這瓷缸裡養的金魚,奴家配不上大人。而且……”閉下眼,聲音微微顫抖,“奴家也不想提心吊膽牽腸掛肚。”
辛大人猛地一震,周身的冰寒剎時散去,言語間竟也有了些小心翼翼,“你牽掛我?”
“是,”易楚仰頭,直視著他,神情坦然,“很擔心,怕你受傷也怕你回不來,整夜整夜睡不安生……又沒法跟別人說,憋在心裡難受得很,就覺得這日子一天一天過得那麼慢。”聲音愈來愈低,漸至幾不可聞,卻有兩滴淚珠自腮旁滑落,無聲地落在地上。
辛大人倒吸一口涼氣,聽到這般肯定的回答,他本應感到歡喜,可他卻莫名地覺得背心涼颼颼地,渾身發冷。
彷彿有什麼東西正在離他而去。
燭光下,易楚光潔的面孔彷彿上了釉的甜白瓷美麗動人,她已抹去眼角的淚水,大大的杏仁眼黑若點漆,清澈明淨。
“奴家已然定親,生是榮家的人,死是榮家的鬼,萬不可再心繫他人,更遑論這般私下相見……我爹拉扯我們姐妹不容易,奴家萬不可背上不貞之名讓我爹蒙羞,懇請大人放我一條生路。”
這是她第三次在他面前下跪。
她是為父親妹妹而跪;第二次,她是為胡二而跪。
這一次,她為自己,她求他不再招惹她。
辛大人看著瘦弱的身影,心完完全全地墜到了冰窖。
她這般匐在他腳前。
前一刻,她還在坦陳對他的情意,這一刻,卻懇求他放過她,不再招惹她。
他能不應嗎?
他忍心不應嗎?
這個女人是他生平頭一次上了心,放在心坎裡的。
在揚州,對著滿箱子金銀珠寶,他腦中想到的就是她天水碧袖口下一小截皓白的手腕,若是配上碧綠的玉鐲該有多美,於是鬼使神差地取了對碧玉鐲。
在大同,剛剛擺脫死士的追殺,他想到的卻是她的及笄禮,於是頂著滿天的風沙在鋪子裡逛,千挑萬選挑了那隻梳篦。他覺得她就像牆角盛開的梅花,美麗而又堅強。
可這一切帶給她的只是困擾與負擔?
胸口驟然痛起來,身上已溼透的衣衫帶著寒氣慢慢瀰漫,麻木了他的雙腿,凝結了他的血液。
嘴唇動了下,又死死閉住。
辛大人仰頭,屋頂沒有承塵,透過粗大的橫樑,可以看到交錯相間的青色瓦片,有一處是他拆慣了的,較其他地方鬆動。
或者該提醒她,得空的時候找人來修修,雨若急了恐怕會漏雨。
眼角掃過羅漢榻上的喜帕,鮮豔的大紅色,繡著喜結連理的圖樣。這樣耀目的紅色刺得他眼疼,辛大人別開了眼。
心思轉了幾轉,終於沉聲道:“你起來吧,我答應,以後不會再來找你。”
易楚雙手扶著膝蓋站了起來。
辛大人離她遠遠地站定,背過身,“易齊的事,你還想知道嗎?”
易楚輕輕“嗯”了聲。
“她跟你並非一母同胞……”
易楚已有所懷疑,並沒太多驚訝。
“她的生母姓吳,原是榮郡王家一名姬妾,十四年前離開郡王府。走投無路之際,被你爹孃收留,那時你還不滿週歲,你娘還健在。八個月後,吳氏生了易齊……”
“八個月?”易楚喃喃低語,“可阿齊並非早產兒,她的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