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家人個個虎背熊腰,身上常年是沾著油腥氣的裋褐,而街頭的小販大都是窮苦人家出身,衣衫襤褸舉止粗魯。
這還是她第一次近距離地見到如此丰神俊朗芝蘭玉樹的男人。
這個男人愛寵地看著易楚,溫柔地跟她說話。
胡玫心裡堵得難受,氣得要命。
待易楚回到醫館,辛大人回身俯瞰著胡玫,又問一遍,“姑娘到底想說什麼?”
眉眼裡全然不見適才的柔情蜜意,而是冷得驚人。
胡玫從未聽過這般淡漠清冷的聲音,好像下一瞬就要把她整個人凍住一般。
明明是六月底,正熱的天氣,她卻禁不住打了個顫慄,又感覺雙腿軟得厲害,幾乎挪不動步子,甚至連站都站不穩。
辛大人慢慢逼近她,冷冷地問:“既然你不說,那我說。”伸手拔下她髮間牡丹花簮頭的銀簮,手指稍稍一捏,牡丹花就像枯萎般,耷拉下頭來。
胡玫看得目瞪口呆,這哪裡是銀簮,簡直就是麵條。
“記著,以後再見到阿楚,有多遠就滾多遠,否則……”辛大人將簪子往地上一扔,銀簮深深地嵌在石縫裡,只留枯萎的牡丹花露在地面上。
“便如這銀簮!”辛大人說完,袍袖一甩,闊步進了醫館。
胡玫顫巍巍地蹲下來,想將簪子拔出來,可使了渾身的力氣,銀簮像是生了根似的紋絲不動。
簪子是她及笄禮時祖母送的,用了足足二兩銀,要是被祖母知道弄丟了,少不得又得捱頓責罵。
胡玫欲哭無淚,又無計可施,呆愣半天,好容易緩過勁兒來,挪著步子往家走。
醫館裡只有一個患者坐在簾子後面,易郎中正在為他施針。
辛大人見狀,自己尋了把椅子坐下,眼角瞥見檯面上,易郎中已將自己送的易水硯擺在上面,不由笑了笑。
易郎中確實是極好的長輩,自從答應他跟易楚的親事,對他是愛護有加,每隔七八日,必然會為他把脈。
又說天氣漸熱,將四物丸裡當歸減了一成,卻加了少許薄荷。
當初他有意討好易郎中泰半是因易楚,不曾想易郎中卻待他如子侄。辛大人深為觸動,越發想要回報過去。
少頃,易郎中收了針,叮囑那人,“是常年勞損引起的病症,以後幹活時切記量力而行。另外,天雖轉熱,也不可貪涼,此病最怕受寒……你且回去,過十日再來扎針。”
病患喏喏應著,服了診金離開。
辛大人從懷裡取出一本冊子,“無意中在書肆看到的,雖然有些道聽途說之詞,可看著也能瞭解一二。”
易郎中接過翻了翻,是本野遊記,既無書名也無作者,上面記述著著書人歷年遊歷經過的地方,不但有地理山貌、鄉俗風情還簡略地畫了大致的地形圖。
易郎中點點頭,“不錯,不錯,若是能再詳細點,印刷成冊,大可供他人借鑑,或留芳後世。”不由生起跟隨作者足跡遊覽名勝古蹟之心,“要是能親眼看看就更好了。”
辛大人笑道:“岳父何時想去,我與阿楚陪岳父走一趟便是。”
易郎中突然想起以前他也說過這句話,還是談到都江堰的時候,他說陪自己去一趟,當時便說得那般篤定。
哼,難不成一早就知道他定然會將阿楚許給他。
兩人正說著話,衛珂一個箭步躥了進來,張口便問:“姐夫,您這裡有剪刀嗎?”
易郎中指指藥箱,“在裡頭。”
衛珂拿著剪刀走出門外,不一會,樂呵呵地進來,“真是稀奇事,地上開了朵銀牡丹,正好讓我看到了。”攤開手心讓兩人看。
辛大人自是知道怎麼回事,沒加理會,易郎中卻道:“好好一支簪子,肯定是別人落下的,你這會給人剪斷了,待會有人來尋怎麼辦?”
衛珂道:“另外半截長在石縫裡,怎麼也拔不出來,要不我也想不到這個法子。”
辛大人看了眼簪子,道,“簪子都擰巴成這樣了,估計是人不要了的。舅舅儘管留下,真有人來找,照著分量賠給他就是。”
衛珂平常吵著易楚喊他舅舅,又讓辛大人喊,可聽辛大人真的這樣叫,又覺得臉上掛不住,卻不敢答應了。
不過這番話著實說在了他的心裡頭。
便用稱草藥的戥子稱了下,約莫一兩六分銀。
衛珂美滋滋地將銀簮頭放進懷裡,對易郎中道:“姐夫,若是有人問起,你就給按數賠給他。”反正,他撿到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