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屏隨在旁邊開了口,“興許走了兩岔路,竟是沒遇到。你這便去回侯爺,說夫人已經回來了。”
小丫鬟笑嘻嘻地說:“侯爺就在聽松院。”
聽松院是林乾還是世子時住的院落,成親時林老夫人說把正院養和堂讓出來給他們住,林乾嫌東西搬來搬去麻煩,沒答應。
老夫人也沒再住養和堂,搬到了偏院的寧靜齋,正院反倒空了下來。
聽松院因門口有株合抱粗的百年古松而得名,是處三進的宅子。宅子四周種了一圈數十株松柏,夏季樹蔭婆娑甚是清涼,可秋冬季節不免給人沉悶之感。
第一進倒座房五間,東頭兩間是林乾以往待客的地方,西頭三間是兵器房,陳列著刀槍劍戟等物。第二進是三間正房帶兩間耳房,東西還各有三間廂房。
院子方方正正的,左邊架著紫藤花,花架下襬了個青瓷蓮紋大缸,如今紫藤花的枝葉早已敗落,唯留藤蔓在秋風裡搖擺。
院子右邊是兩棵石榴樹,石榴樹下站著位身材高大的男子。
聽到腳步聲,男子回過頭,露出他的面容,剛毅的臉上那雙清冷凌厲的眸子分外引人注意。
“侯爺,”丫鬟們識相地行了個禮,各自散開。
杜俏卻不能躲,硬著頭皮上前,“大冷的天,侯爺怎麼站在外面?”
林乾身子未動,只淡淡開口,“你比往常遲了一個時辰。”
“在曉望街耽擱了會。”杜俏簡短地解釋。
“我已經讓人去請方太醫,稍後他會過來替你把脈。”顯然林乾對她的行蹤一清二楚,已經知道她是在濟世堂耽擱了。
杜俏吸口氣,低聲道:“不是我,是畫屏有些不舒服。”
“那就一併給她瞧瞧。”
杜俏無言,相處兩年,她已知林乾獨斷專橫的性子,就算她拒絕也沒用。
反正方太醫常在林家走動,對林家的事情知道不少,讓他診脈也無妨,正好讓他看看濟世堂的方子得不得用。
林乾又道:“母親那邊,你不用過去請安,我讓人說了你不舒服。”
“多謝侯爺,”杜俏答應著,試探著伸手,“此處風大,我扶侯爺進屋?”
林乾沒有答話,抓過靠在樹旁的柺杖,一拐一拐地走在前面。
杜俏看著他的背影,長長嘆了口氣。
兩家結親是他請媒人上門求的,當時杜旼的長女杜倩已經十三歲也要開始說親,上頭有個未嫁的堂姐總是不好。
因此,章氏忙不迭地答應了。
成親前一應禮節都是按著規矩來的,絲毫不差,只成親那天林乾沒有親迎,可拜過堂喝了合巹酒,林乾就沒有再理她。
洞房兩人是睡在一張床上,不過林乾連衣服都沒有脫,卷著被子睡在外側。她只能另取了床被子,小心翼翼地縮在了裡面。
兩年來,除去林乾睡在書房,其餘時間都是這麼過來的。
平心而論,林乾對她也不能算是不好,在老夫人苛責的時候數次維護她,在下人面前也給她足夠的尊重,管家權交在她手裡,一應用度花費都由她做主。
可兩人始終相敬如冰,他從不跟她有身體的碰觸,穿衣戴帽不用她伺候,就連上下臺階,她想幫把手扶一下,他都會冷冷地拒絕。
當然,所謂的促膝談心更是從來都沒有過。
一個人如果從萬眾矚目的高處落到谷底,性情往往會大變,要麼極端地自負,要麼極端地自卑。
不管是哪一種,表現都是把自己緊緊包裹起來,不願敞開胸懷。
杜俏多次嘗試想打破這種局面,卻是一而再再而三地碰釘子,心也就漸漸地冷了。
趙嬤嬤急得上火,她在內宅浸淫數十年,聽說過不少主意。可被林乾清冷的眸子瞪著,再有什麼花樣也不敢使出來。
杜俏也不敢使,她知道有些事情一旦做了,就好比在冰面上鑿破一個洞,掉下去就是萬丈冰窖,再無迴旋餘地。
杜俏出嫁前,日子過得提心吊膽,不敢行錯一步路,不敢吃錯一點東西。出嫁以後,日子可以隨心所欲地過,卻是冷冷清清。
這種感覺又沒人可以說。
杜家是大小章氏的地盤,對她來說算不上孃家。辛家當家的母舅,是自視頗高的清流文人,早在杜昕被彈劾貪墨時就自動自發地與杜家斷了來往。
杜俏唯一可去的地方就是白塔寺,在青燈古佛的陪伴下默默地訴說著寂寞,消磨著年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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