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漸漸養成了遇到難以裁決之事就去聽經的習慣。
之所以容杜仲在他面前狂妄,也是因為圓通法師對他說過,此子目明心正,心性堅毅,若善加利用,會是朝廷肱骨之臣。
景德帝收到圓通法師的信後,思量半天,設定了三道關卡。
杜仲酉正進宮,戌正兩刻站在了御書房的門外。
第二天,景德帝賜他一隻玉佩,讓邵廣海帶他見了陸源。
想起往事,景德帝目中難得地流露出溫暖的光芒。
正如圓通法師所言,杜仲確是難得的棟樑之材,這些年,他吩咐下去的每一件事,杜仲都完成得極好。
而且,因為有了圓通這層關係,杜仲在他面前並不像其他臣子那般拘謹,時有放肆之舉,可這般的逾矩,只讓他覺得親近而不是無禮。
尤其,兩年前圓通法師圓寂,景德帝對杜仲愈發倚重。
這次,只希望他能順利歸來,景德帝會依約讓他卸掉錦衣衛特使的職務,可解甲歸田是不可能的,新帝還得指望他扶持,不能輕易放了他。
一念至此,景德帝朝楚尋招招手,“你上前來,朕有話叮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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皓月當空,明亮的月光如水銀般流淌下來,在地面上泛起銀白的光輝。
晉王府位於積水潭東側,分東、西、中三路院子,佔地極廣。西路一進院內隔出來個小跨院,跨院種了數十株青竹,微風吹來竹葉婆娑,沙沙作響。
跨院正對著是棟二層小樓,站在二樓窗前,便可將整個跨院一覽無餘。
此時,二樓的窗戶透出昏黃的燭光,隱約有人影走動。
晉王盯著擺了滿桌子的藥渣問太醫,“可看出是什麼病症?”
太醫滿臉是汗,囁嚅道:“臣罪該萬死,臣無能,這藥臣都認得,可配在一起完全不成方子,半夏能降逆止嘔,烏頭用來回陽逐冷,但兩者相剋不能混用,十八反頭一句半蔞貝蘞芨攻烏……”
“行了,本王不想聽這些沒用的。”晉王打斷他,“你且把用到的藥材以及大約用量寫出來,本王再找別人看。”
“是,”太醫抖抖索索地提筆寫了二十多味藥,越寫心底越涼,這些藥配起來,不但不能治病,反而是催人命。
晉王在旁邊看著,也是臉色陰沉,他縱然不懂醫,可醫理還是明白一些,敢情費盡心思弄來的藥渣一點用處沒有?
太醫寫完,施個禮,倉皇離開。
晉王將視線投向陸源,“父皇病情到底如何?要說病吧,每天上朝看著氣色還不錯,朝事處理得也順當,你說要是沒病,怎麼母后好幾次去乾清宮都被邵廣海這個狗奴才攔在外面,偶爾進去幾次,都能聞到濃濃的藥味……問過常太醫幾次,只說是給父皇調理身子的。”
“要不給常太醫用上刑?準保一刻鐘不到,什麼都能抖落出來,再神不知鬼不覺地除掉,沒人知道是咱們乾的。”陸源提議。
晉王“哼”一聲,“你以為父皇是傻子?這個緊要關頭還是穩當點,我就不信等韃靼人入了關,父皇還能這麼沉得住氣。”
稍頓一下,又問:“父皇最近都宣誰進宮了?”
陸源回答,“榮郡王府的楚恆與楚憶,忠王府的楚尋、楚壽……孫子輩的挨個都宣了,兒子輩的一個都沒見。”
晉王略略放了心,難怪都說隔輩親,父皇也不例外,這幾個月對孫子們很上心,對兒子卻不管不問。
東宮之位虛懸了大半年,他就怕皇上突然看上了哪個兒子,定下儲君之位。
這樣也好,皇上心意未決,人人都有機會,而他的勝算較之他人更大些。
而此時威遠侯府的聽松院,杜俏也翻來覆去沒有睡著。
林乾伸手摸摸她的肚子,問道:“怎麼,兒子又踢你了?”
杜俏搖頭,“不是,晌午睡覺時做了個夢,夢見我哥血淋淋地趴在地上,很多人在旁邊看著。”就跟許多年前的情形一樣。
“夢都是反的,你哥不會有事,”林乾安慰一番,又道,“等明兒我讓人去打聽一下你哥的下落。”
杜俏有片刻猶豫,之前易楚曾告訴過她,杜仲正謀劃一些事情不欲為人所知,也沒法前來見她,故此,除了趙嬤嬤外,她並未將已經找到杜仲的訊息告訴任何人。
現在林乾問起來,杜俏感覺沒法開口。
只這麼稍做遲疑,林乾已經意識到杜俏有事隱瞞,便開口問道:“什麼事,不方便說?”伸手扳過她的身子,對牢她的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