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英雄,也是軍閥,其實做英雄做久了最終總是會成為軍閥;是解放者,也是獨裁者,其實功成不身退的解放者遲早會成為獨裁者。世事本如此,太史昆本人也想不出來,在許許多多年之後,他究竟會是後人眼中的英雄還是軍閥,是解放者還是獨裁者。但是無論如何,世人無法遺忘太史昆靖邊的功績,正如談論起種氏一門八子有七個殉國的悲壯時,你無法不表示出尊重。
這樣的悲壯,甚至是敵人都會表示尊重。不過尊重歸尊重,敵人依然還是敵人,尊重歸尊重,該大兵壓境還是大兵壓境。因而,太史昆的尊敬只是在心中抒發一下,面上,仍是那種雷打不動的淡然。
種師閔不依不饒的勸說道:“太史城主,如今眼見著元?黨又將執政。我種氏可以忍下大伯被屈殺的屈辱,但是他元?黨卻不一定認為我們種氏忍得下。可想而知,他們一定會拿我們種氏下手的!太史城主,看在我種氏一族危在旦夕的份兒上,請給我一個面見皇帝的機會,容我向皇帝面陳這一切,而後,跟不跟我們西北軍走,讓皇帝他自行決斷可好?”
太史昆哼了一聲,道:“跟你們做什麼呢?血洗開封?骨肉相殘?然後再做你們種氏的傀儡?就如漢平帝邀請王莽做首輔?漢靈帝邀請董卓進京平亂?要麼就是唐哀帝封賞朱溫使相?你當天下的皇帝都是這般憨傻的麼?你還面見個什麼勁兒呢?”
種師閔聽了這番話,頓時汗流如注。原來太史昆說的這三個典故,皆是皇帝引狼入室,最終反遭其噬的例子。這話無非也就是說,種氏一門在挾持著趙佶打敗趙似與元?黨後,定會順理成章的攝攬朝政乃至造反稱帝。這個道理乃是顯而易見的,做傀儡的趙佶當然會看明白,也想當然的不會跟著種氏走。
何況,這其中還有指責種氏“大逆不道”的意思。作為封建體制外的太史昆可能對於這幾個字不怎麼在意,可是作為謹守禮法的古人,這四個字無異於是驚天霹靂。種師閔受了太史昆這麼一聲斥,驚得連身子骨都放軟了幾分,他再也無法保持那股表面謙卑、骨子中卻是傲氣十足的公子哥派頭,而是不由自主的彎腰拱手作揖,強笑這解釋道:“家兄沒有開啟封的意思,甚至沒有廢立簡王趙似的意思!他……我們……只是想請道君皇帝回西北供養而已!”
“不廢立趙似,趙佶便是太上皇了。”太史昆道:“你們想要回西北迴去便是了,請一位太上皇跟著做什麼?”
“這……唉!”種師閔嘆息道:“不瞞城主大人說,我們西北軍……已經回不去西北了!”
看了看太史昆鐵板一塊沒有任何求知**的面孔,種師閔只好自顧自的說道:“那章?來到軍營展示的不僅僅是一紙詔書,還有一份來自夏國的稱臣納貢的書柬。章?說既然宋夏兩國已經和好,那麼耗費如此鉅額的軍費養西北軍已沒有必要。因而,他要求西北軍立刻解除武裝,令七分計程車兵解甲歸田,其餘人等就地整編,分散到東、北、南等邊境輪守。
其中,折家兄弟被分配到廣州,守衛市舶司;王厚被分配到梓州,防衛吐蕃人;劉家父子被分配到保定軍,防衛遼國;而家兄本人,則是被任命為兵部侍郎,被勒令解除武裝,即刻進京赴任。如此一來,西北軍四分五裂,便再也不成氣候!”
太史昆幽幽說道:“不成氣候就對了!放著邊軍成了氣候不管,才是朝廷失職呢。”
種師閔聽了太史昆這話心裡壓抑,卻也無可爭辯,只是繼續著往下說道:“太史城主請思索,哪有當皇帝的隨隨便便就將皇位讓人的?即便是詔書由皇帝親筆書寫,也不敢保證是不是在奸人脅迫下寫就的。
因而,若是西北軍就地解除武裝聽從號令,萬一此次皇位更替是奸邪所致,天下卻也失去了扶君除奸的力量;但若是西北軍不聽從命令解除武裝,怕是立刻就會被冠以奸黨的名聲。家兄處於這種環境下,真是左右為難,幸而這時候武柏帶來了皇帝竟是被女真韃虜擄走的訊息,因而我西北軍以救回皇帝的名義,暫不聽從解除武裝的命令,一路北追,直到在黃河南岸紮營,暫時逃避了這次選擇。
不過,該選擇的,遲早還是要選擇,家兄覺得,既然我們西北軍無法抉擇自己的命運,就乾脆將選擇的權利交給我們效忠的皇帝陛下。我們西北軍請回皇帝,實則也是想尋找一個主心骨。還請太史城主,給我們西北軍一個面見聖上的機會。”
請回聖上的要求,不知不覺已經變成了請求面見聖上的機會;從恭迎聖上,不知不覺變成了追擊女真人。清君側沒膽量,從君命不甘心,此時太史昆眼中的西北軍,已是一個矛盾重重浮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