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其滄彷彿依然熟睡。
何孝鈺又望向了梁經綸。
梁經綸用目光詢問著何孝鈺的目光。
何孝鈺的目光很肯定,叫他出來。
梁經綸的目光回到了鍵盤上,放慢了敲擊的節奏,終於停了。
他站了起來,還是先望向了先生。
何孝鈺也又望向了父親。
鍵盤停了,何其滄竟然沒有醒來。
梁經綸的長衫動了,居然還能被窗外的風吹拂起來。
何孝鈺讓開了身子,梁經綸無聲地出了房門。
已經是對面站著了,梁經綸依然在接受何孝鈺的目光。
何孝鈺的眼輕輕地掠向一邊,自己先向樓梯口走去。
梁經綸無聲地跟了過去。
躺在房間裡的何其滄慢慢睜開了眼。
他彷彿能看見從視窗吹進來的風,又從房門吹了出去。
一樓客廳裡,何孝鈺在望著站在客廳裡的方孟敖。
梁經綸也在望著客廳裡的方孟敖。
方孟敖先碰了一下何孝鈺的目光,接著望向了跟著下樓的梁經綸。
梁經綸從眼神到步態都如此時的夜,平靜得如此虛空。
何孝鈺在方孟敖身前站住了。
梁經綸也在方孟敖身前站住了。
何孝鈺:“孟敖又去問了木蘭的事,有些話還想問梁先生。你們去梁先生房間談?”
兩個人的目光都慢慢望向了二樓。
何孝鈺:“我爸應該醒了。我得給他熱粥。”說著已轉身走向敞開式廚房的灶前,取下了蜂窩煤灶的蓋子,將粥鍋端到了灶上:“忘記告訴梁先生了,孟敖剛才帶我出去,向我求婚了。”
梁經綸看方孟敖時,方孟敖已轉身走向了客廳門。
梁經綸望了一眼地面,跟了出去。
何宅院側梁經綸房間裡,梁經綸還是浮出了一絲笑容,“祝福你們。”向方孟敖伸出了手。
“祝福?”方孟敖沒有跟他握手,提起書桌這邊的椅子,坐下了,“祝福木蘭不見了?”
梁經綸只好慢慢走到書桌對面,也坐下了:“抓進西山監獄,我是最後被放出來的……”
方孟敖:“你最後放出來,木蘭就去了解放區?”
梁經綸沉默了,望向了窗外,過了片刻:“木蘭去沒去解放區,明天請曾督察問南京也許能夠知道……”
方孟敖:“現在我們就不能去找曾可達?”
梁經綸:“一定要現在,我也跟你去。出了這樣的事,你就是告訴先生和孝鈺我是鐵血救國會,我們一起在執行‘孔雀東南飛’,我也承認。”
方孟敖:“你是不是鐵血救國會不關我的事。你的身份告不告訴他們,什麼時候告訴他們,也是你的事。執行什麼‘孔雀東南飛’,我從來就沒有正面答應過。我現在就問你木蘭的事,你們還要牽連多少人?!”
梁經綸:“你說的這個‘你們’裡沒有我……我是鐵血救國會,可從來都是他們找我,我卻沒有權力去找他們。像今天這樣牽連我們身邊的人,把你和我都陷在黑暗裡,我贊成你不幹,我也不幹……”
“幣制改革你也不幹?!”方孟敖,“剛才你在樓上列印什麼?”
“你願意聽,我可以說……”
剩下的就是方孟敖願不願意聽了。
輪到方孟敖望向窗外了,他在等著。
梁經綸:“1941年,太平洋戰爭爆發,美國加入二戰。為了拖住日本的主要兵力,我們不但要在國內拼死抗戰,還要配合盟軍出兵緬甸、印度遠征抗戰。因為我們付出的代價、付出的犧牲,那時美國政府就承諾要給我們戰爭補償。1945年抗戰勝利,美國政府到了應該履行戰時承諾的時候,可事實上大量的援助反而給了日本,這才引起了我國民眾‘反美扶日’的浪潮。通貨膨脹,民不聊生,是因為內戰,也是因為國民黨內部的貪腐,可這都不能成為國統區各個城市民眾一天天在餓死而美國給我們嗟來之食的理由。今天,你在臺上,我在臺下,那麼多飢餓的師生為什麼寧願餓死都不願領美國救濟糧……當時傳來朱自清先生拒領救濟糧去世的訊息,師生們的悲憤,你有我也有,樓上我的先生也有!我和先生剛才就是在列印給司徒雷登的函件,請他敦促美國政府履行承諾,兌現1945年應該給我們的補償!可美國就是給了戰爭補償又怎麼樣?天天在貪腐,天天在通貨膨脹,受難的是廣大的民眾。這就是我為什麼要幫他們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