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泰安作為人子一向是不管家中繁雜事的,這回卻實在掩飾不住心中歡喜道:“父親莫憂,興許咱家真要遇到好事呢!前日有一位太常寺的楊大人忽然問我遠哥的生辰八字,說他有一位外甥女將將長成。這位楊大人品階不高學識卻好,只是他是家中獨子並無兄弟姐妹。”
他得意地望了一眼坐在末位的兒子,與榮共焉地笑道:“與我素來交好的一位大人悄悄與我說,宮裡的楊嬪娘娘是這位楊大人的堂妹,他嘴裡那位將將長成的外甥女只怕就是楊嬪娘娘膝下的順儀公主。自從德儀公主嫁去北元之後,楊嬪娘娘生怕自己唯一的女兒也要和親異族,正滿世界尋佳婿呢!”
孫子劉知遠是夏老夫人的心頭肉,聞言一張老臉登時裂成九月菊花,“我就知道遠哥生來就是大富大貴的命,要是尚了皇家的公主,不管上頭是誰坐了那把至尊之位,咱們劉家就是響噹噹的駙馬府。老爺,這件事可得好好謀劃萬不能黃了,這些日子委實讓我怕了!”
劉肅一怔,抬眼就見結髮妻子也是一臉老態龍鍾,呵斥的話語就再也吐露不出來。心裡快速地合計起皇帝的外家這個名頭好,還是皇帝的親家這個名頭好?他忽地自嘲一笑,眼下這般境況還由得自己選嗎?
無人看到話題的核心人物劉知遠扒拉著碗裡的冷飯,連頭都未抬一個字也沒有說。
崔文櫻陪著姑母說了半天話,又清點好十日後進宮的首飾和衣裳,服侍姑母歇息了,這才慢悠悠地扶著小丫頭的手回自己的漣漪閣。四月的天不冷不熱,池子裡新栽的蓮藕已經生出碧綠的荷葉,飄飄搖搖地在風中晃盪,讓人見了就感到靜謐。
轉過一道壺形月亮門,崔文櫻打發小丫頭下去後,良久才踟躕道:“你到底要躲多久,我不說話你是不是準備躲一輩子?”
桂樹下的人慢慢站了出來,正是劉府裡上下眾人寄予厚望的劉知遠。他蒼白著臉色道:“表姐如何知道我在這裡?想來往日我在這裡行偷窺之事,表姐其實也是看在眼裡的,卻給我留了兩分面子沒有說破吧!”
崔文櫻看著他越發清俊的面龐,如何說自己早就知道他的心思,卻是裝聾作啞拖延至今,直到這人即將要迎娶皇家公主呢?她扯了幾片低垂的桂花葉,低低道:“知道如何,不知道如何。宮裡的順儀公主我也見過兩回,知書達理秉性溫和,堪為表弟的良配!”
劉知遠猛地抬起頭來,眼裡是不容錯認的炙熱,他一字一頓道:“今日我索性把話挑明瞭,文櫻表姐要是喜歡順儀公主,我就排除萬難也要將她娶進門。你若是不喜歡她,我就是落得一介白身也不會娶她!”
崔文櫻的臉騰地就火辣起來,訥訥道:“我喜不喜歡跟你娶親有什麼干係?”
劉知遠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勇氣上前一步道:“表姐八歲那年就進了我們家,我母親待你跟親生女兒沒什麼兩樣。我看著你一天比一天出落得好,對於那些可能會迎娶你的男子嫉妒得發狂。可是你身為彰德崔家的嫡長女,身上有不可推卸的責任,我一直以為你會嫁入秦王~府,成為秦王殿下的正妃。可是陰差陽錯之下,秦王殿下娶了別人,那麼我是不是還有一絲機會?”
崔文櫻有些慌亂地退了一步,茂密的桂花樹葉子反彈在她的臉上,她顧不得揉上一下,“你是要迎娶公主的人,眼下劉家的前程全部都寄在你身上。更何況我是一個命硬的人,和我定親的那人我只見過一面就不明不白的死了,外界的種種傳言連我的親祖母都不敢不信!”
劉知遠隔著桂花樹柔聲道:“我……就不信,鬼神之說從來都是妄言,我從來都不信。只要表姐給我一個準信,就是皇家的公主我也敢立馬回絕!”
崔文櫻躊躇了一下,“姑母那裡如何去說,她對你期望頗深。眼下正是你們劉府的多事之秋,我祖母說,劉首輔行事果決雖是文人卻有大將之風,只可惜生不逢時,惹了皇帝的厭棄。我雖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但是此時此刻你回絕皇家之請,只怕轉頭就會成為劉家的罪人!”
劉知遠痴痴地望了過來,“榮華富貴從來都不是我想要的,若我是一意攀附的人,我的嫡親姑姑是宮中的惠妃娘娘,秦王殿下是我的親表哥,可是我從來都跟他們不是一路人。祖父一輩子汲汲營營,可是又得到了什麼,只害得一家人跟著他擔驚受怕。我只願一妻一子一琴一棋,便可以遊走天涯!”
崔文櫻眼中有淚光閃爍,她沒有想到到了如今這般地步,還有人對自己不離不棄,老天待自己終究不薄。心心念唸的人對自己不屑,卻沒有想到這世上唯有表弟待自己是真心的。感念於此,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