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回府就召集人手上書為您正名!”
劉肅微眯了眼睛,抬頭瞧著飄搖的竹梢嘆氣道:“我一向自負善揣聖意,今日才知道帝王是這世上最最涼薄之人。翻手為雲覆手為雨,黑黑白白不過是一張嘴。我所做的樁樁件件,他都一一記在心裡。用得著的時候我就是刀鋒爪牙,用不著的時候,我就是罄竹難書罪大莫及!”
已入暮年的老人呵呵地笑了出來,“原來這世上有句話說的是真的,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不是不報時候未到。我一輩子汲汲營營就是想攀上人之高峰,想讓冀州寒門劉氏躋身成為中土新貴,沒想到所做的一切在即將實現時功虧一簣付諸流水。聖人如此待我無半分情分,其實是在報二十年前文德太子之殤,只可惜我明白地太晚了!”
諱莫如深的往事被揭開蓋子,秦王如同冰雪加身吶吶問道:“原來真有您的手腳……”
劉肅暗自搖頭,“可憐我沾沾自喜,那時以為那不過是帝王厭棄的兒子,我不過是做了帝王不願做的事情。現在看來,卻是在我劉家的頭頂親手懸了一把時時能掉下來的利刃。尋常人不過是睚眥必報,當今這位帝王卻整整等了二十年。久得連我都忘了當初做過的事,這份隱忍工夫世人難及,我總算輸得不冤!”
他徐徐靠在椅背上慢慢敘及往事,“當年你舅舅拿到那幾封書信,我一看就知道是假的。太子應昶素來文弱卻生性謹慎,即便與鄭氏真的有染也不會大張旗鼓地在信裡說什麼你我之子乃天下至貴之人。單就這一句,就可判斷這信是假造。但是這等機會實在太過難得,我就想押上身家性命放手一搏!”
劉肅慈愛地望了一眼秦王,“最好的結局就是太子廢黜,聖人另立儲君,十之八~九這個好處會落到你的身上。但是結果卻是出人意料,鄭氏死了,太子自盡。當時我還以為要落得陪葬的下場,誰想到聖人殺了一批侍候的宮人太監,最後就未有聲息了。”
劉肅將白玉棋子拋在石桌上,頹然道:“整日惴惴難安之時,聖人卻偃旗息鼓。文德太子以罹患重疾為名詔告天下,一切變得風平浪靜,我還暗暗慶幸終於躲過一劫。此後我兢兢業業地辦差,秉承皇帝的意圖,他讓我咬誰我就咬誰,髒的臭的差事我都搶著去辦。沒想到,躲來躲去還是躲不掉!”
秦王知道這位外祖父雖然身居高位,但是在仕林當中的名聲委實一般。便低低問道:“為什麼還說您暗結朋黨構陷他人,私下裡蒐羅金貴之物?您一向與人為善家中資財也不過爾爾,定是有人故意在父皇面前刻意胡謅!”
劉肅嘆道:“你常在軍伍當中,遇到最棘手的事大概就是晉王殿下與你為難。他的那些手段不過是派人暗中刺殺,或是將東南海防的銀兩巧言挪作他用,這些都算是粗淺的道行,我從來沒有擔心過。可你知道,在朝堂上當面和善背後使陰的法子多了去了!”
他閒閒笑道:“你問我是否私下蒐羅金銀,我的確收受不少來路不明的銀子。像徽正十七年春闈之時犯事的戶部尚書溫尚傑,其實就是替我背了黑鍋。人人都說他貪瀆江南鹽商的供奉,卻不知道那些銀子大多轉入數十個分散戶頭,那些戶頭如潺潺溪流最後又匯總到我這裡。我沒有細細算過,這些年下來約莫有五百萬兩吧!”
秦王驚得目瞪口呆,再沒有想過這件事竟然是真的。
劉肅哈哈大笑,一時間連眼淚蹦了出來,“咱們這位帝王最是愛惜名聲,今年這裡旱了免稅,明年那裡澇了免賦。名聲倒是得了,可是邊關年年打仗國庫空虛,要銀子的地方多如牛毛。我任戶部尚書那幾年,唯一的作用就是可勁地往戶部私庫裡耙摟銀子,去補皇帝空口許下的各處窟窿!”
秦王面色漸緩稍稍安心,“這也不是查驗不清的,只要好好地找些積年的賬房,那這些爛賬就扣不到您的頭上。父皇那裡我去求情,不看功勞看苦勞,萬沒有朝廷得了實惠您卻背黑鍋的道理!”
劉肅苦笑道:“原本是這樣,溫尚傑寧死都沒將我攀咬出來,就是一心以為這些贓銀填補了河道海防的窟窿。他倒是真真有幾分骨氣,要是出聲求清白,只怕中土的整個官場都要震動,誰曾想皇帝竟然就是最大的收賄者。所以他只能死,還死得那般身敗名裂。戶部專門有一本私帳,是記錄這些贓銀的收付,連皇帝自己都是預設其存在的。”
劉肅乾枯的雙手高舉,眼裡有一絲狂亂,“可是看著流水一樣的銀子從手裡過,誰都有動心的時候。那年皇帝給你賜下一座溫泉莊子,你興致勃勃地找工匠畫圖,務必要修建成一座皇家林苑。只可惜皇帝撥下的銀兩少得可憐,我只得又扮黑臉,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