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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2部分

和九卿以及其他相關人員; 將刑部已經被判為斬監侯和絞監候的案子進行再次稽核,再經皇帝硃筆最後御批之後進行勾決。

原戶部尚書溫尚傑雙目緊閉,平靜地坐在一堆幹稻草上。聽見動靜後他睜開眼睛,看著裴青手裡提著的食盒微微一笑,“我算著日子也該到了,這裡面裝的什麼; 有沒有浙江的陳皮酒?若是臨時之前能夠大快朵頤,也不枉來人世間走上一遭!”

裴青將食盒裡的菜品拿出來,果然有一壺色澤金黃的陳皮酒,還有龍井蝦仁、蜜汁火方、南肉春筍幾樣時鮮的小菜。看著眼前的男人幾乎雀躍地把酒壺抱在懷裡; 他想了一下終於開口道:“這是尊夫人親手給你燒的; 今天早上輾轉託人送予我手上。還帶了幾句話; 說讓你安心上路; 她會把家裡照看好的!”

淚水忽地從溫尚傑的眼角滑落; 這段日子他顯然過得並不輕鬆; 臉頰上已經瘦得脫了形狀。大口吃了幾塊肉後,他終於甩了筷子喟嘆一聲,“終究是我連累了他們,內子跟著我一天好日子沒過,卻還要為我這個罪人承受一切,只怕我死後都無言見溫家的列祖列宗。都怪我一門心思想出人頭地,卻忘記了原本想讓一家人過好日子的初衷。”

大案爆發後,裴青和溫尚傑已經打了不下二十次交道。深知此人看似書生意氣膽小如鼠,嘴巴卻是像海底的蚌貝一般緊得不能再緊。除了在溫家菜園裡挖出的那些金珠之物的鐵證,這人再未多吐露一個字。最要緊的是,皇帝已經默許此事到此終結了。於是,朝堂上下誰肚子裡都明白,溫尚傑是某些人某些事最後的遮羞布。

裴青將盤子往對面推了一下道:“溫夫人說了,等把你的身後事處置清楚了,她就要帶著一家老小到邊關服苦役,這輩子都不知道還能不能回京城。就讓我問你一句話,是葬在京郊還是跟著他們一路?”

溫尚傑愣了一下,旋即明白過來這是在商量自己的身後事,死後的屍身如何安置?他心中忽地升騰起一股無所適從的荒謬感,一個活生生的人誰能如此坦蕩地說起這些,都是自個造的孽。細想這一輩子,竟然不知道到底值不值得?香醇的酒水難以下嚥,精美的菜式也失去了原本的濃香。

溫尚傑喉嚨底嗚咽了幾聲,緩緩搖頭道:“隨意吧,我是個罪大惡極的罪人,葬在哪裡都無所謂。裴老弟,當初是我對你不住,你剛進京就險些壞了你的前程,可我也是受人所託情非得已。至於此次事件演變到了如此地步,我說不說最後都是個死字,難道皇帝還能為了我把他兒子殺了不成?”

裴青心中一跳,這是溫尚傑迄今為止說得最接近真相的一句話。正想再盤問一二時,溫尚傑卻什麼都不肯說了,抱著酒壺一屁股歪坐在牆角,揚著頭看著頭頂那些陳年的蛛網和汙漬,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旁邊有人過來稟告已經到了辰時,裴青就緩緩點頭站起身子負手而立。幾個牢門被同時開啟,長相兇惡的差役抄著水火棍將犯人從牢裡趕了出來,挨個戴上三械和壺手。屬官一個一個地唱名,然後將一塊寫有犯人姓名及罪行的木牌插在犯人背後,這就是俗稱的亡命牌。

春夏是萬物滋育生長的季節,秋冬是肅殺蟄藏的季節,所以每年的秋決定在秋末最後一天的午時三刻。

太和門外金水橋前已經搭好丈高的臺子,今日的主監斬官是吏部尚書劉肅。他一貫地嚴謹自律,對著名冊一個接一個地勾絕,似乎忘記了地上跪著的人犯當中,有一個還是他曾經倚為臂膀的親傳弟子。

知曉其中末尾的官吏相互遞了個瞭然於胸的眼神,皇帝派劉肅來監斬溫尚傑,其中未必沒有深意。裴青不由齒冷,也不知道皇帝到底存了何種心思,竟然讓劉肅和溫尚傑這對師徒在這樣一副尷尬至極的場面相見?

看熱鬧的人將行刑地圍了個裡三層外三層,有幾個穿了一身孝衣的與周圍格格不入,應該就是這些死囚的家屬,準備大刑之後前來收屍的。裴青眼尖地看見了先前請託的溫夫人,哭得已經站不住腳跟了。重枷在身的溫尚傑頭髮亂蓬看不清面目,想來也是極不好受的。

炮仗響了三遍,劉肅右手向下猛地一揮,劊子手的利刃便斫向死犯的脖頸。不過片刻工夫,十二顆人頭便乾淨利落地滾在一邊。家屬們呼天搶地地哭成一片,只有溫夫人鎮定自若的上前將丈夫的頭顱撿起,從一箇舊皮包裡拿出大針長線,跪在屍身旁將頭顱細細縫上,一雙纖細手指沾滿了汙濁的血絲。

裴青站在臺下,看見劉尚書離去時不著痕跡地掃視了一眼地上的溫夫人。

屍身和頭顱一具具地減少,一片狼藉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