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哀家這個做孃的沒把他的江山守住。”
這話不好接,陸薇沉默。
“說起來……”陸氏忽然一笑,想起了什麼似的,笑容慈祥而溫暖,“你小時候,皇帝還抱過你。”
“嗯?”陸薇訝異地睜大了眸子,哪個皇帝?先帝?還是……楚璃?
似是察覺到了陸薇的疑惑,陸氏道:“是楚璃。”
陸薇更驚訝了,他們以前認識嗎?她可一點印象都沒有。好幾次在宮裡碰到楚璃的鑾駕,她都是遠遠地行個禮就避開了,也沒見楚璃說什麼,這像是認識的人會做的事?
陸氏回憶著笑道:“你還小,才一歲,不會說話,但白白胖胖的,特招人喜歡。府裡來了很多人慶賀你抓周,桌上擺滿了東西,狼毫筆、《詩經》、算盤、珠寶、彈弓、彈珠、古琴、字畫……你什麼都不抓,卻爬到楚璃跟前,抓住了他的手。”
陸薇幾乎能想象那個滑稽的畫面,心頭一陣尷尬。沒想到她和楚璃還有這一茬,都沒聽人提起過呢。楚璃大她好幾歲,她抓周時,他已經很能記事了。那他應該知道她才對,可每次都一副陌生人的樣子……
記得第一次在宮裡碰到他時,他問一旁的內侍:“這是母后給朕納的新妃?”
內侍汗顏:“回皇上,這是陸相國的女兒,安郡主。”
“哦,安郡主。”他挑眉。
內侍又道:“也是慶陽王世子的未婚妻,二人月底就要大婚了。”
他朝她看了過來,勾唇一笑:“慶陽王世子犯了重罪,朕決定把他殺掉,看來你得守寡了,安郡主。”
當時只顧著震驚了,尚不覺得,眼下一回想,他那是什麼表情?!太欠抽了!
陸薇捏緊了手指。
陸氏沒注意到陸薇突然黑下來的小臉兒,自顧自地說道:“他當時沒什麼反應,過後也沒再說起你抓周的事,我們都以為他沒放在心上。直到你十三歲那年上寺廟燒香,摔下山坡不知所蹤,全家人差點急死的時候,他把你送回來了。那時哀家才知他一直都記得你,也認得出你。”
摔下山坡的事,陸薇自然是記得的,卻不知自己是被楚璃送回家的,她暈過去了。
“不是慶陽王世子嗎?”她納悶地問。
陸氏搖頭:“慶陽王世子也去找過你,但找到你的是楚璃。抱歉一直沒告訴你……”
陸薇張了張嘴,垂眸,繞起了環佩上的梅花絡子:“那現在為什麼又告訴我了?”
陸氏握緊她的手,深深地看著她道:“我是不中用了,你父兄還在,陸家的基業不能毀在我們這些人手裡,還有先帝的江山,哀家也必須把它奪回來。囡囡,別恨姑祖母。”
陸薇不明白姑祖母的意思,只覺屋子裡的暖香薰得她胸悶,透不過氣來:“姑祖母,我好難受……”
陸氏欲言又止,愧疚地地撇過臉:“對不住了囡囡,姑祖母沒有別的辦法,只能委屈你了。不過你放心,他會好好待你的。”
陸薇的眸光就是一顫: “姑祖母你要做什麼?”
陸氏移開視線:“桂嬤嬤。”
桂嬤嬤捧著一套鳳冠霞帔走了進來,在陸薇跟前站定:“老奴伺候郡主更衣。”
陸薇惶恐地看了看桂嬤嬤手中豔若朝霞的嫁衣,這是她做夢都想穿在身上的衣裳,卻不是這樣一種情況下。她扭頭,難以置信地望向陸氏,那張熟悉的慈祥的面容,這一刻忽然變得陌生:“姑祖母,你要把我嫁給誰?”
想到剛剛陸氏與她講了那麼多楚璃的事,她心中湧上一個大膽的猜測,“是楚璃嗎?”
可惜,她沒機會知道了。
臘月初九這一日,安郡主失蹤了,沒人清楚她的下落。
次年正月,南疆皇室多了一位年輕貌美的安妃。
訊息傳到皇宮時,御書房的燈,亮了一整夜。
二月,楚璃御駕親征,揮師南下,舉兵攻打南疆。
這場戰事來得豪無預兆,兩國素來井水不犯河水,為何突然興起戰禍?大家覺得皇上一定是瘋了。
三月,北梁的鐵騎,踏破了南疆的河川,一路攻無不克、所向披靡,整個南疆都顫抖了。
然而誰也沒料到的是,北梁的確大獲全勝,楚璃卻陣亡了。他中箭的那一刻,眼睛死死地盯著城樓的方向,也不知看見了什麼。
這一年,他二十七歲。
作者有話要說: ①:北風其涼,雨雪其雱,出自《詩經·邶風·北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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