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綏手中捏著一把骰子,自負而倨傲地將下巴一點,“公主也要來麼?”
趙瀲不是受不得激的人,但一圈人摩拳擦掌地要看熱鬧,她又實在討厭元綏,當場就坐下來了。
元綏爽朗地將骰子扔下來,微微乜斜著眼笑,“爽快。”
趙瀲也是一笑,胳膊肘拄在棋盤上,將下巴一託,“元妹妹手氣好,我不一定能贏,要是輸了,全當我學藝不精。這是本公主出師以來第一次上桌玩雙陸。”
上桌都上桌了,還要顧著顏面——但大多數人都知道,趙瀲之母當朝太后當年還待字閨中時玩雙陸便不曾有過敗績,趙瀲多半是為了維護太后名聲。
但知道歸知道,元綏與趙瀲之間的較量,她們私下裡期待了許久了。
棋局又被擺好,開局之前,元綏又是一笑,捏起了骰子不松,“公主,大好之日,賭個彩頭吧。”
趙瀲心神一凜,笑著拂下眼瞼,“你要什麼?”
元綏盯著趙瀲脖頸間的一串鮮如硃砂的珊瑚珠,亮澤溫潤,就像是看到了十多年前那個驚豔一時的如玉少年,她嘴唇一挑,“公主頸子上那串珠子煞是好看,我要贏了,就要它。”
趙瀲略微怔忡,將這串珊瑚珠探指撫了撫,滑膩如瓷。
但,從這串珊瑚珠的主人夭折以後,這串珠子對趙瀲有了別樣的意義,她並不捨得給人。“這串珊瑚珠是我師兄所贈,元妹妹喜歡,我可送個一模一樣的給你。”
元綏搖頭,“我可不要那些,就這串,謝家祖傳的紅珠,公主也知道此物價值連城。”
它的市價不因為這些珊瑚珠本身原料有多高貴,而是佩戴過它的人,都是謝家滿門忠骨、驚才絕豔之人。這是那些沒有靈魂的俗物比不上的價值和意義。
趙瀲鬆開五指,不知道為什麼,看著這樣的公主,一旁看著的柳黛忽心生一種寒意徹骨的悲憫,但趙瀲反而沒事,笑說:“這可是塊燙手之物,元妹妹要是沒有等價的連城之物來交換,只讓我一人下注,未免失了公平。”
賀心秋緊張地絞著手裡頭繡著蘭草的絹子,嘴唇被牙齒一碰,肉疼地看著元綏祭出了元家家傳之物,那也是一塊寶玉,聽聞是前朝青龍寺九空師祖傳下來的,元家在戰亂起義,機緣巧合得來的這塊寶玉,以鎮家宅。
元家到了這一代,太師膝下只有一子一女,且因為愛女生得像亡妻,對元綏格外疼愛。但趙瀲沒想到,連這塊寶玉太師都交給元綏保管了。
她貝齒一碰,“元妹妹,不過一場遊戲,你賭這麼大?”
“物件再貴重,也是死的,”元綏不知是在譏諷誰,“等人死了,它又值得什麼。”
元綏厭憎趙瀲,從幼年時開始就厭憎。趙瀲從出生就是公主,她得天獨厚,斯承重任一般,攝政王執政時殺了那麼多皇子公主,唯獨留下來太后膝下這個公主,還將謝珺也賜給她。元綏從不覺得拋開身份趙瀲有哪點值得旁人對她好,可謝二哥從不離身的珊瑚珠竟然給了她。
趙瀲聳肩,“元妹妹你要這麼玩,那我只好……不賭了。”
說罷她便起身,趙瀲身材高挑,在貴女之間猶如鶴立雞群,她一站起來,賀心秋等人不約而同地後退了半步,趙瀲微笑道:“元綏,我要輸了,師兄這串珊瑚珠歸你,我要贏了,你家的寶玉雖然歸我,但太師恐怕要進宮告我御狀,怎麼算我都是賠啊。”
元綏挑著眉,並不急著說話。
趙瀲將脖頸間那串紅珊瑚珠摘了下來,用絹子包好了,“這個事告訴我,財不外露,以免遭人惦記。我家的東西自然要好好保管的,元妹妹倘若想清楚了不賭了,這把我陪你玩,不過我們玩小點,輸了的人將頭上所有的髮飾摘下來,蓬頭回家,如何?”
輸了的人顏面盡掃,元綏心道趙瀲都敢這麼玩了,卻不肯拿那串珊瑚珠冒一絲風險,可見她心裡並不曾完全釋懷。曾擁有過汴梁城最讓人歆羨的姻緣,美夢破碎,後來淪落到在瞿唐之流中擇婿,本來,趙瀲該比誰都難過才對……
這麼一想,元綏心底好受不少,笑著將骰子擲到趙瀲跟前,“公主請。”
在雙陸上,元綏是王者,趙瀲才是菜鳥。
賭注不大,趙瀲本來也就好披髮騎馬在道上飛跑,元綏是坐馬車來的,本來也不懼這個,至多這幫貴女看在眼中,但也不敢聲張,如趙瀲被綠一樣傳得滿城風雨。
一想到這個,元綏更舒坦了。
趙瀲第一手就是一步臭棋,骰子滾了半天,落地是一對一。她“啊呀”一聲,皺著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