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孫有田說出“緊急軍務、高度機密”的字眼後,那店夥計才打量了他們幾眼,表情和緩了些,說了句“裡邊請吧”,帶著他們來到了樓上經理室。
樓上幾個人正在搓麻將。那個店夥計湊到一個貌似老闆的耳邊而語了幾句。然後,那個老闆抬眼瞅著這兩個人。
“什麼照片?”老闆叼著菸捲,眯著眼睛,微笑著,“二位怎麼不直接拿到司令部去洗?現在查得這麼嚴,回頭我再攤上個‘洩密’罪名,還做不做生意啊。”
他一邊摸牌,一邊點頭笑道:
“好了,二位請便罷……媽的,東南西北風,白皮帶紅中……誰要?”
一抬手,一張大大的“紅中”扔到了桌子中央。
店夥計正要往外攆人,孫有田也不知道哪兒來的靈感,上前一步開口笑道:
“掌櫃的,呵呵呵……弟兄們這趟任務那麼辛苦,還差點把命都丟了,都想弄兩包煙錢……呵呵呵,掌櫃的,你說旅順城裡就您這一家照相館,弟兄們不到您這兒洗又到哪兒洗啊!要是直接拿到司令部,省事兒是省事兒,那……呵呵,那弟兄們的煙錢不就沒了嗎。”
那掌櫃的又抬起眼來,眯著眼睛笑道:
“洗點照片,還想揩官家油水?……你們能洗多少?”
孫有田一看有門,馬上笑道:
“呵呵,謝謝掌櫃的,一共25張底版,每張底版都要洗……洗很多張。”
掌櫃的眯眼笑道:
“很多張是多少張?”
孫有田遲疑地望向武炎彬。武炎彬因為是南方口音,一直不敢開口說話。他從懷裡掏出一包銀元,然後跟孫有田耳語了幾句。
孫有田接過銀元,放在桌子上,然後對掌櫃笑道:
“掌櫃的,這是弟兄們湊的,您看能洗多少?”
掌櫃的伸手拿過沉甸甸的布包,掂了掂,對三個牌友笑道:
“喲嗬,還不是筆小生意哩!”
四個人都大笑起來。掌櫃的開啟布包,把裡面的銀元倒了出來,用食指隨便點了幾下,又拿起幾枚在嘴邊猛吹,然後拿到耳邊聽了聽,確定是真銀的。
“好,接下了,”掌櫃的笑道,然後把這些銀元遞給旁邊的牌友,也是一個帳房先生,“老趙,拿去算算,按價錢洗給他們。這些大洋,能洗多少洗多少!”
……
帳房先生接過大洋,帶著兩人下樓。中途老趙笑道:
“呵呵,兩位兄弟,開發票就歸我管的。怎麼著,想開多少錢的啊?”
孫有田很上路,從銀元包裡單獨拿出一枚,塞進帳房先生的手裡,小聲笑道:
“先生拿去喝茶……事的全部洗照片,發票麼……少開點,兩倍的就行了。”
武炎彬心中一緊:乖乖!多開兩倍的發票!這也太離譜了吧?
沒想到那老趙笑道:
“腥�逍∷低�弟這麼老實啊……剛進部隊?呵呵,我跟你說……就這幾個錢,兩倍真有點少了。一般怎麼也得開個五六倍的,不然沒意思。……都是這麼的。”
武炎彬聽的心中砰砰跳,就聽得孫有田笑道:
“唉,沒法子啊……不比平時了……現在打仗,朝廷提倡‘保家衛國,節約每一分錢’,各處都在緊縮開支,現在玩真格的了,發票也只敢多開兩倍的了。再多的上邊就不讓了。”
老趙也搖頭感慨道:
“是啊……這一打仗,誰的日子都不好過啊……”
武炎彬在旁邊聽得七竅生煙,心說這樣的國家、這樣的軍隊不打敗仗,那真是沒天理了。
……
果然,在帳房先生老趙的安排下,他們的照片被排在了最優先的位置沖洗。饒是如此,也是從早晨等到了中午。
暗室的視窗開了。裡面的沖洗技師拿著一大筐照片,往視窗上一放。
武炎彬和孫有田連忙迎上去,只見那個技師透著窗戶看著他們,驚恐地問道:
“兩位兄弟,這些照片是在哪裡拍的?……啊,啊,要是機密的話,算我沒問。”
武炎彬覺得這是個散佈恐慌的大好機會,示意孫有田可以說。
孫有田於是大肆渲染了一番日軍大屠殺的情形,說發現了多少個萬人坑、人頭都被砍掉了、還有多少屍體都燒焦了……現在,日軍正在大舉南下,直取旅順。
視窗裡面那個技師的臉慢慢白了。
他五十多歲,是當年旅順大屠殺八百多個生還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