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見面到現在,她一句話也未說,白行簡內心自然另有解讀。
“殿下怨我不告而別還是那日抹了你的面子,或是我對小黃施以毒手招致殿下厭惡?”忍到現在才問。
持盈卻驚奇地想,那點事早在她上山尋他的艱難跋涉中被忘得一乾二淨,沒想到夫子竟還要追究。
白行簡見她不肯三選一,果然是三者皆有嗎?
自認為被嫌棄的夫子默然無聲,尋了幾處落腳點,拄杖上石臺,而後尋找石臺與山崖之間的閘石。他於石臺上來回數趟,半晌未能找到,忽然聽見一旁坐著的持盈吭了一聲,他沒聽清:“什麼?”
檢討許久的持盈將聲音放大一點:“那我以後少吃,夫子找個輕一點的石秤比比看。”
白行簡的竹杖從青苔上滑了一下,打向了一塊頑石,頑石松動,石臺與山崖之間傳出摩擦聲,活動起來。
“夫子不告而別是因為擔心我跟來,但夫子怎麼可以一個人涉險?以後不可以再這樣。我的面子有什麼要緊,夫子要是待小黃好點,我就都原諒你了。”持盈索性一股腦說清楚。
白行簡一邊木著臉扳那塊偶然發現的閘石,一邊將嗓音壓低:“嗯。”
但是這點低音逃不過持盈的耳朵,頓時她臉上神色便有點小舒展。
白行簡不肯讓她得意:“我脾氣非常壞?對人冷冰冰?”閘石徹底扳動,活動的石臺勻速滑向山瀑內側。
被抓住尾巴的持盈將頭埋到膝蓋上:“我有點暈,是不是地震了?”
白行簡看著裝鴕鳥的儲君,決定暫時放過。目光放向遠處,那幫尋找入口的侯府兵丁顯然察覺了,正洪水一般湧來追趕石臺,可惜距離太遠,鞭長莫及。
瀑布入口在即,勁風再無可避,白行簡衣袂飛動,挪步過去摟住鴕鳥,替她遮擋勁風暴雨。
驀然被夫子的體溫覆蓋的持盈來不及懵呆,便覺暴雨傾盆,她下意識抬眼,耳邊有巨響,暴雨也只夠她洗個臉。
她只聽見了一場暴風驟雨的聲勢。
不久,石臺滑入瀑布,停在山崖上,瀑布之內,風歇雨住。白行簡粗略整理了一番溼透的衣衫,拉起還算完好無損的持盈,下了石臺,邁入一處豁開的洞口。
洞中僅有供一人透過的狹道,且暗無天日,陰森潮溼,遍佈蒼苔。
“夫子,這裡不會有蟲蛇吧?”持盈伸手摸向夾道,感覺到了周圍環境的可怖。
“跟著我,不用怕。”白行簡在前,持盈在後跟隨。
“夫子,你的衣服都溼了,要不要脫下來?”持盈攥著他衣角,握了一手的水漬,原來夫子被瀑布淋成了落湯雞,可惜不能親眼看看。見白行簡不回答,她替他考慮立場:“夫子,反正我也看不見。”
白行簡駐足停步,從溼透的衣袖裡摸出了一枚山杏,塞進了持盈嘴裡,然後給自己衣裳擰了把水,繼續趕路。
持盈咬了一口後,被青杏酸得皺了臉,對付這枚果子,花去了她不少工夫。
一路抹黑行了一個半時辰,方穿過山道。
持盈感覺眼前有朦朧亮光,呼吸到了新鮮空氣,欣喜道:“夫子,我們走出來了?到了藥王谷?”
白行簡不言語,目光所及之處,皆是聳立石林,墓碑一般,不見盡頭。
☆、第64章 不識好人心
荒山野丘山林間;遍佈奇柱異石;高低錯落,走入其中便如誤入迷陣。兩個時辰過去;左右的風景如同凝固一般,無論如何也走不出去。
持盈已是兩腳發軟,幾乎是拖著白行簡的胳膊:“夫子;怎麼還沒到呀?”
眼看天色不早,白行簡找了處避風的空地,背靠異石;安撫持盈坐下:“在這裡等著,我去周圍看看。”
“嗯,你早點回來。”持盈往矮石上一趴;臉擱在手背上,身體縮成一團,靠石取暖;“這裡好暖和。”
白行簡看了看這一小團;想著她畏寒定然也有腹中飢餓的緣故;走這幾個時辰也沒見她叫餓。他確定了下週圍沒有危險生物出沒;這才邊走邊拿手杖在地上劃線做記號;免得為石陣所惑,找不回來。
一望無際的石林間,不時得遇草叢灌木,白行簡但凡經過,便一處也不放過,竟幸運地採集到了幾捧覆盆子。原本是夏初的果實,因此地溫暖而延長了結果期。
用衣裳裹了覆盆子,白行簡按記號原路返回,往持盈取暖的矮石邊一看,頓時心跳走失。
矮石周圍空蕩蕩,沒半個持盈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