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景?小景!”
耳邊忽然炸開一聲叫喚,將霍錦驍拉回現實。
“你怎麼了?一天到晚心不在焉的,馬上要成婚了,能不能把心思多放些在婚事上面?”溫柔捧著篾籮進來,喚了她幾聲都不見搭理,不由氣道。
霍錦驍伸手扒拉起篾籮裡的東西來,漫不經心道:“我在想早上巡航的船員急匆匆回來去見祁爺,不知道發生了何事。”
篾籮裡裝著剪好的窗花和一碗粘窗花用的漿糊。窗花都是紅紙剪的,有雙喜的字樣,也有喜雀繞枝、龍鳳呈祥的花樣,都是吉利的圖案。
“你現在是待嫁的新娘,操這些心做什麼?先操心操心你自己的婚事吧。島上的事務橫豎有祁爺他們在,這天塌不下來。”溫柔把刷漿糊用的毛刷子塞進她手裡,“快,幫我貼窗花。”
好日子臨近,她這小宅已基本修繕完成,重新粉了牆、鋪了磚、刷了漆,桌椅床榻妝奩櫃櫥俱是新的,宅子雖然小,但裡邊放的東西都是上好的,倒有些小家富貴的氣象。
“哦。”霍錦驍隨手拿起窗花,刷上漿糊,往窗上貼去。
她記得自己從前對婚事很是期待,甚至躲在閨閣裡悄悄地剪過窗花玩,也畫過嫁衣的花樣子,怎麼事到臨頭,她竟然沒了感覺,好像在完成一件索然無味的任務。年輕時滿心的期待,好像裝滿水的罐子,不知什麼時候罐底裂了,那水慢慢滲走,等她發現時,這罐子已經空了。
“快快!”外頭傳來吱吱喳喳的笑聲,像枝梢的雀鳥。
“怎麼了這是?”溫柔抱起被扔在竹站椅裡自得其樂的小酥酥,往外走去。
“溫柔姐,小景姐,嫁衣好了,快來試試。”宋櫻嘻嘻笑著,同兩個小姐妹捧著厚厚一撂衣物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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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她大婚之日只剩七天,這嫁衣宋櫻帶著兩個小姐妹一起趕工,總算做完。
上好的大紅錦緞,幾乎沒有繡花樣,什麼龍鳳圖一概沒有,因為時間不夠,倒是紅蓋頭上繡了幅小小的百鳥朝鳳圖,四角掛著珍珠流蘇。
“魏大哥那套,我已經讓大良送過去試了。”宋櫻笑著把衣裳一件件掛到桁架上,“你也快試試,若有哪處不合身的,我們好改。”
她說著欣賞了一遍自己裁的這嫁衣,不無遺憾:“可惜了,時間這麼短,要是多給我些時間,繡上百子圖或者百鳥圖,再加上如意紋,那才叫一個漂亮。”
霍錦驍從後頭走上來,站在這襲嫁衣前,被那紅豔豔的顏色一照,心裡終於浮起些期待來。
她還從沒見過東辭著紅衣,不知會是什麼模樣。
“這嫁衣已經很美了,櫻櫻,辛苦你們。”她伸手撫過嫁衣。
錦緞如水,緋色如霞,縱不上半點刺繡,也是美的,像筆尖沾上的一抹硃砂,在雪浪紙上大筆揮就出的胭脂江山,裝著女兒柔情。
“快試試。”溫柔催道。
霍錦驍點點頭,褪去身上穿的家常襖裙,由著她們將嫁衣一重重穿到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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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裡吱吱喳喳全是女人的笑語聲,夏日午後的炎熱被驅散,冰湃的瓜、沁涼的酸梅湯,還有噴香的瓜子,足夠消磨整個下午。
霍錦驍被人按坐在妝奩前,看著鏡子裡改頭換面的女人。她幾乎認不出鏡中一身紅衣的女人是自己,明明心裡很平靜,可臉頰上明晃晃的紅暈卻又從何而來?還有眼眸裡的瀲灩波光,眉心裡的雀躍歡愉,都是為了什麼?
“好美!”宋櫻不加掩飾地讚道,滿眼豔羨。
霍錦驍本來就美,只是平日裡習慣了簡潔利索的打扮,又沒什麼架子,與她處久了,便很容易忽略掉她的容顏,專心一致地喜歡這個人。
“既然都換上了,不如把妝也上了,讓我們先瞧瞧!”溫柔瞧了半晌,一拍腿。
“好主意!”餘者皆附和。
霍錦驍沒有拒絕的權利。
女人湊到一堆,就愛研究個脂啊粉啊的,那是天性。霍錦驍跟男人堆裡混了幾年,好不容易回女人堆一次,覺得都跟不上節奏了。
她這妝奩裡放了一大堆的香粉胭脂,全是簇新的,玉人軒的胭脂、淨荷齋的螺黛、素雅集的香粉,還有瓶溫柔自己淘澄的豆蔻,被七手八腳全都擺到鏡前,一樣樣描繪上臉。
荊釵皆去,烏髮披爻待綰,螺黛細細勾出煙墨遠山,香粉薄敷如白荷出水,揉開的胭脂暈上臉頰,最後在唇上點出一瓣櫻花,指甲蓋兒染上豆蔻的紅,像紅色的蜻蜓翅膀。
少女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