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前世還是今生,珊娘都跟她老子一樣,不怎麼關心政事。可好歹前世時袁長卿都已經做到了內閣大學士,該知道的她多少總還知道一些。而當今龍椅上坐著的那位,可算不上是個什麼賢明君主,治下的吏政自然也清明不到哪裡去。據說當年連先帝爺都看不上那一位,不過是因為只有這麼一個兒子,才不得不叫他繼承了正統。說起來,大周立國以來就隻立過皇太子,從來沒立過皇太孫,卻因著當今,叫先帝爺破例在還在位的時候,立了現在的太子殿下為皇太孫。也因此,哪怕後來那一位再怎麼一心向著四皇子,太子殿下仍能穩穩坐鎮東宮之位。
一家人感慨唏噓之時,終於輪到他們的船靠岸了。
許是知道五老爺是個忍不住脾氣的,桂叔便先一步過去打理了那些“黑狗”們,沒叫五老爺跟那些人直接對上。因此,一家人倒也順順當當地上了鐘山。
玉佛寺果然不是梅山上的小小梅山寺可比的,站在山腳下抬頭往上看去,便能看到,從半山腰處起,直到山頂間,一片全是高低不等的赭黃色牆壁,以及那重重疊疊的山殿飛簷。看那佔地,竟足有十來個梅山寺那麼大。
今兒雖然才初七,山道上來燒香拜佛的香客們就已經能看到很多了。不少人家都像珊娘他們家一樣,抬著行李箱籠,想來也是要在玉佛寺過夜的。
五老爺原是衝著遊山來的,便對五太太笑道:“聽說這一路上去風景都不錯,不如我們慢慢走上去,叫軟轎在後面跟著,你走不動的時候再坐轎。”
五太太抿唇笑道:“拜佛原就求的一個心誠,正該自己一步步走上去才是。”
五老爺五太太興致高漲,侯玦侯瑞也是興奮莫名,這卻叫懶人珊娘犯了難。如今她可是能坐著絕不站著,能躺著絕不坐著的。
五太太彷彿知道她是怎麼想的一樣,回頭對她笑道:“我不過求的一個心誠,你一向體弱,不用學我。”
五老爺也回頭笑話著珊娘道:“別犯懶,到底也自己走兩步,等實在走不動了再許你上轎。”
於是一家人便一邊看著風景,一邊沿著石階慢慢往山上爬。桂叔則指揮著僕役們,抬著箱籠行李先去寺裡安頓了。
珊娘他們上山時,已經過了午時。此時陽光正好。明媚的春光透過枝葉的縫隙灑下來,照得那些浮塵都似閃著一層金光一般。
二爺侯玦抬頭看看那些從枝葉間灑下來的陽光,忽然跟個小大人兒似地嘆了口氣,道:“果然是聖山,還沒進山門呢,就叫人感覺很是不同了。”
大爺侯瑞“噗”地一笑,探頭過去看著侯玦道:“哪裡不同了?我看看。喲,真不同了,長出顆佛牙!”——竟又拿侯玦掉的牙開起玩笑來。
侯玦惱了,跺著腳就去追打他哥哥。侯瑞笑著轉身就跑。珊娘忍不住跟著跑了兩步,又嫌累,便站在那裡衝那二人的背影喊道:“當心栽了牙!”
“沒事,反正它們遲早要掉的。”侯瑞笑著回了一句,一邊跟逗什麼小狗小貓似地,來回騰跳挪閃地招惹著侯玦,惹得小胖墩連連跳腳,偏又追不上侯瑞。最後沒法子了,見老爺太太正好過來了,便直接撲到太太身上,委屈地喊了聲,“太太。”
太太笑著揉揉胖墩的腦袋,道:“哥哥跟你鬧著玩呢。”又抬頭責備著侯瑞,“有個做哥哥的模樣吧!”
說起來,以前太太對他們兄妹仨客氣得就跟主人對客人似的,從不肯說一句帶著責備之意的話。如今雖這麼責備著侯瑞,看著倒是越來越有幾分真親切了。
侯瑞雖然有點二,但從不是個不知好歹之人,且太太之前還在船上替他說過好話,他站住腳,回頭衝著太太憨憨一吐舌,果然不再逗弄侯玦了。
珊娘原打算爬到一半就去坐軟轎的,可她這麼一路看著風景,一路又和哥哥弟弟們說笑玩鬧著,竟都沒感覺到累。等她終於想起“偷懶”二字時,一抬頭,那玉佛寺的山門竟就已經近在眼前了。
珊娘一家人進得三門時,從大殿裡出來一個知客僧。那知客僧先是飛快地將五老爺一家上下掃了一眼,便一轉身,衝著他們身後合什招呼道:“施主一路勞頓,辛苦了。”
珊娘扭頭看去,就只見他們一家的後面,正有一家人從軟轎上下來。那一家人,一個個穿的非綢既緞,女眷們頭上一片明晃晃的插戴,叫珊娘看著都替她們脖子累。
她眉梢一揚,回頭看向自己的家人。
五老爺原就有些晉人遺風,也不講究個吃穿,萬事只圖個舒服。所以五老爺不愛那些摸起來冰冰涼涼的絲綢,只偏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