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貫華麗高貴的華服,色澤黯淡了許多,並頭上的珠翠首飾都減了幾分。
淡妝之下,她的面容依舊秀麗,只有歷經年華滄桑的雙眸,顯得沉重。
兩人在長廊上相遇,遠遠地緩了腳步,直到近前。
“姑母。”
晉王當先拱手行禮,長公主回了一個端莊的笑。
“晉王,這是剛從皇兄那裡回來嗎?”
“正是。”
晉王亦笑著回道:“姑母是要去看望皇后娘娘嗎?”
能讓長公主淡妝素衣的人,除了聖上,也就只有衛皇后了。
太子此番大受挫折,羽翼盡失,衛皇后難免傷心難過。
長公主緩緩點了點頭。
太子受詹世城彈劾,拿的都是實證,被聖上懲罰也是應該。
但只要想到,此事與眼前的晉王必有聯絡,她心中就覺得不對勁。
沈風斕同她說的話,言猶在耳。
“如果衛大將軍還在世,他真的希望長公主,替太子結黨營私嗎?”
在她身後,衛玉陵歡喜地探出頭來。
“晉王哥哥!”
那歡喜的語氣毫不遮掩,聽見的人都不難體會到,她有多喜歡晉王。
長公主幾不可聞地一蹙眉。
“玉陵,母親同晉王有些話說,你先去興慶宮見你姑母吧。”
衛玉陵的姑母,自然就是衛皇后。
她有些不情願,難得見到晉王一次,哪裡捨得話都沒說一句就走?
看著自己母親蹙起的眉頭,一時之間卻不敢造次。
“是。”
她猶豫了片刻,只得依依不捨地行禮告退。
轉身之時,那雙充滿期待的眼睛,還粘在晉王身上不捨得挪開。
晉王彷彿沒有看見似的,嘴角噙笑,下頜微收。
對著長公主,一派謙遜有禮的晚輩姿態。
長公主嘆了一口,指了指一旁的涼亭。
“晉王若是有空,能否同本宮到那邊坐坐?”
晉王從善如流,“姑母請。”
兩人在空曠無人的涼亭坐下,長公主率先開口道:“玉陵這個孩子,給晉王添了不少麻煩吧?”
衛玉陵糾纏他,早就不是一日兩日的事了。
長公主這還是頭一回,在他面前提及此話。
或許是因為,衛玉陵兩次對雲旗和龍婉不利,引起了她的警覺。
又或許,只是因為太子此番的獲罪,讓她開始忌憚起晉王來。
過去的二十年,她從未忌憚過晉王。
哪怕他自小就有神童之名,在一眾皇子之中,才學最豐富。
哪怕他容貌承自蕭貴妃,青出於藍而勝於藍,顛倒眾生。
哪怕他最得聖寵,行事肆無忌憚,連太子都要避其鋒芒……
她開始忌憚晉王,完全是在他被聖上冷落在府數月之後。
一身戾氣與霸道的晉王,似乎遭此一事,脫胎換骨。
他的冷厲與驕傲,變得圓潤柔和,讓一眾朝臣都看見了他的才能,而非只是皮囊。
若說從前的晉王,在朝中受人追捧,純粹是因為聖寵。
那麼現在的晉王,靠的卻是他自己。
這樣的晉王,真正威脅到了太子的地位。
直到這一次,太子與戶部勾結之事,東窗事發。
晉王不甚在意,“姑母不是已經答應了沈側妃,不會再讓小郡主給她添麻煩嗎?只要她不麻煩沈側妃,本王倒是無所謂。”
衛玉陵進不了晉王府,能見他的機會便不多。
就算被她堵上,不過費些口舌趕走便是。
長公主面色一僵。
晉王這口氣分明是在告訴她,不僅她長公主不願意衛玉陵成為晉王妃,他更加不願意。
可是,今時不同往日。
長公主遲疑道:“晉王知道,玉陵對你是一片苦心。若非是這番苦心,她不會去做那些蠢事。”
晉王好奇地挑眉,直視長公主。
“姑母為什麼要同我說這些?您一向不希望小郡主同我多往來,為何如今倒替她在我面前說好話?”
長公主一愣,想不到她的那點心思,晉王一眼就看破了。
她索性直言道:“從前本宮愚昧,以為幫著皇后和太子,便是在幫亡夫。是沈側妃點醒了本宮,若是亡夫在世,絕不會希望本宮同流合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