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事的,只是近日總覺得疲累,睡了一覺如今好多了。”
浣紗的目光有些閃躲,從床邊矮几上放的食盒裡捧出一個青花小碗來,“小姐快把薑湯喝了吧,去去寒氣。”
薑湯?
沈風斕眸子微眯,看向浣紗的目光多了一分探究。
她昏睡過去之前,分明是王太醫在給她把脈。
為何沒煎藥來吃,反而喝起了這尋常用來驅寒的薑湯?
一種不祥的感覺湧上心頭,她聲音微冷,“我昏睡這半日,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浣紗面露愁色,雙唇抿著,捧著薑湯的手微微顫抖。
“說!”
她再度開口,區區一字,冷落數九寒冰。
浣紗抬眸,眼眶裡淚水又湧了出來,“小姐,你聽完之後,先別害怕……”
沈風斕定定地看著她,後者見她面容鎮定,這才如實說道:“王太醫診出小姐懷有一個多月的身孕,老爺和寧王殿下都知道了此事,已商量出了對策,瞞下此事來另找藉口請聖上解除婚約……”
沈風斕聽見身孕二字,錯愕道:“你說什麼?我懷有身孕?”
浣紗急忙掩住了她的口,“小姐快輕聲些,此事萬萬不可叫他人聽見!”
沈風斕怒極反笑。
怪道她近日總覺得身子倦怠,今日還噁心作嘔,原是懷了胎。
她自來到沈府,除了偶爾在宴會之時能見到外間的男子,再無旁的接觸。
甚至在今日長公主的送春宴之前,她連自己將要嫁的寧王是個什麼模樣都不知道。
——沈太師壽宴那夜,她還沒看著,已經醉在了女眷的席上。
如今說她有孕,除了壽宴那夜的採花賊,還有誰?
好啊,這個不知廉恥的採花賊不僅強奪了她的貞潔,還給她留下了一個孽種!
她不由苦笑。
誰能想到如此湊巧,一次便能有孕,連她自己都沒有察覺。
偏偏還是她自己設計了今日落水的苦肉計,原想著藉此擺脫婚約,如今卻讓沈太師和寧王都知道了此事。
真是作孽。
她忽然想到其中關鍵,將浣紗手裡捧的薑湯放到小几上,雙手抓住她的肩,讓她直視自己。
“你說我父親和寧王殿下商量了對策,是什麼對策?”
浣紗的雙肩被她緊緊抓著,一時愣住,望著那雙秋水般的杏目想也不想便道:“說是借小姐兩度落水之機,對外稱小姐重病不起。”
啪——
沈風斕失力地靠在床頭上,一隻放在床櫃上的黃桃木梳受這一震掉落在地,摔成了兩截。
重病不起四個字,擊在沈風斕心上,讓她生出無盡的恐懼。
她不禁撫摸著尚未顯懷的小腹,想著她腹中還有一個小小的生命,有一種無處容身的淒涼之感。
不論沈太師對外如何宣稱,她這個孩子仍在,她未來仍要嫁人,這件事就隱瞞不過去。
以沈太師的果決,他一定會用最萬無一失的法子來處理此事。
那就是,讓她帶著腹中這個尚未長成的胎兒,一同死去……
死亡彷彿近在咫尺,她不由自主抓緊了身上的錦被。
“小姐可是覺得冷嗎?”
浣紗又端起那碗薑湯,感覺到碗底的溫度尚熱,她用小巧的湯匙攪了幾下,舀起一匙送到沈風斕唇邊。
沈風斕看著面前這碗紅黑相間、還冒著熱氣的湯水,莫名懼怕。
她使勁搖了搖頭,浣紗不解地將端著小匙的手收回,“小姐這是怎麼了?”
她隨手在床邊櫃子裡取了一支銀搔頭來,插在那一匙的薑湯之中。
這時代常見的毒藥便是砒霜,銀搔頭若碰到砒霜,就會變成黑色。
她靜候片刻,拔出那支搔頭,見銀白之色如先前一般,這才鬆了一口氣。
浣紗見她這般舉動,心下了然,語帶哽咽道:“小姐放心吧,這是浣葛親自熬的,奴婢親口嘗過才敢端給小姐的。”
原來,就連浣紗和浣葛都看出了其中厲害。
一旦皇上將這樁婚約作廢,“重病不起”的沈風斕便會漸漸淡出人們的視線。
到了那時,沈太師再對外宣稱她病死了,也不會有任何人懷疑。
她無意識地撫著小腹,想到腹中還未成形的小生命,有一種同病相憐之感。
這個小生命,比她更加可憐。
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