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媽媽待自己是真心實意的好,她也無法領情。
現如今能設法讓寧王主動退婚,她留下一條小命就不錯了,哪裡奢望能做一個高高在上的王妃?
一個被退婚的女子,為人所不齒,註定是嫁不得什麼良婿的。
如古媽媽這樣真心待她的人,終歸是要失望的。
浣紗將她常喝的鐵觀音撤下,換上一壺新鮮的雨前龍井,一時室中茶香四溢,熱氣騰騰。
古媽媽回過了神,忽又想起了另一樁事。
“小姐的嫁妝萬萬不可簡薄了,有什麼不好開口的話,就和媽媽說。就算柳姨娘想把傢俬都抓在手上,老奴也會為小姐爭取的。”
嫁入皇家成為王妃那可不是尋常的婚事,陪嫁若是不豐厚,難免叫人看了笑話。
沈家若是貧寒的官宦人家出不起倒罷了,沈太師現是朝中一品大員,祖上襲過列侯,到了沈太師這一輩才靠科舉出身。
沈風斕的外祖家也是世代公卿,如今是她的二舅陳徐行襲了定國公爵位。
她身上集結了沈家和陳氏的榮耀,精靈奇秀鍾於一人,註定要有一生的潑天富貴。
柳姨娘正是沈風翎的生母,府中無當家主母,內院的事務名義上是交給了她來處置。
實際上,就連古媽媽說話都比她好使些。
隨著沈風斕年歲漸長,才名冠絕京城,府中的下人越發巴結著桐醴院這頭。
柳姨娘不是正經主子,豈敢在她的嫁妝之事上置喙?
沈風斕微微點頭,一雙翦水秋瞳只盯著那壺滾燙的熱茶,若有所思。
為了保持茶香,紫砂的圓形小壺始終坐在爐子的火上。
若是這樣滾燙的茶水,一不小心潑到面上,定是要毀容的罷?
她細細思量,總覺得自己對於退婚一事的計劃不夠完善,倒不如眼前這一壺茶省事。
一個毀容了的女子,無論如何也是做不了王妃的。
她越發覺著此計可行,只聽古媽媽溫厚的聲音又道:“小姐到時候要帶幾個陪嫁丫頭?還是多帶些的好,若是屋裡的不夠,老奴再到外頭給小姐挑好的來。”
這一把飽含關切的嗓音,將她好不容易堅定起來的心又瓦解了幾分。
她的性命固然重要,為此可以犧牲容貌,但古媽媽和浣紗這些人怎麼辦?
她若真的毀容,這些人少不得擔個照顧不周的罪名。
——她們的命,也是命。
沈風斕打消了念頭,心內暗歎,面上只淺淺一笑。
“媽媽來得正好,正想問問您春宴的事宜。聽聞長公主府有個蓮池?”
……
第5章 送春宴
轉眼就到了五月初五,正值端陽佳節。
一早起,桐醴院的丫鬟婆子們就忙著掛菖蒲和艾草,又把院中各處屋子用蒼朮燻了。
小丫鬟把爐子和蒼朮送到沈風斕的屋裡時,見她已穿戴整齊,正坐在榻上慢條斯理地吃一個盛在荷葉滾珠碟裡的粽子。
柳煙迎出來把東西接了,端進內室問道:“小姐,是現在燻還是出門以後燻呢?”
沈風斕略瞧了一眼,放下手中的銀筷,發出一聲清脆的輕響。
“我吃好了,現在就燻罷。”
她抬手取下衣襟上彆著的絹帕,在嘴角抹了抹,又問浣紗:“可派人去三小姐那邊看過了?”
浣紗穿著半新不舊的湖藍色比甲,聞言笑道:“三小姐過來了,聽說小姐在用早膳就在外頭等著。”
沈府就這麼兩個小姐,偶爾宴請沈風斕的也會捎帶著沈風翎,不至於一個人顯得孤單。
她走出內室,見沈風翎已聽見響動站起了身,她穿著一身嶄新的縷金紅紋裙,身後跟著的兩個丫鬟也是一色新衣。
沈風翎暗自打量著她,見她一襲水墨白綾裙層層疊疊、飄飄灑灑,竟是先前三月裡制的春衣。
“如今春末夏初了,二姐姐怕冷麼?”
沈風翎有些得意,她穿了新制的夏裳,沈風斕的打扮不及她嬌豔動人。
“是啊,近日身子有些不爽,怕出門著了風。”
沈風斕說的也是實話,她這些日子反覆在腦中推演著今日的計劃,過度費神使得身子都有些倦怠了。
“那姐姐一定要多休息……”
沈風翎說著客氣話,跟在沈風斕身後向外走去。
一輛樸素的青帷馬車出了沈府正門,車旁跟隨著七八個丫鬟婆子,個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