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貴妃上了攆轎,隔著攆轎上薄薄的一層紗幔,看了李照人一眼。
“李公公回去吧,聖上身邊沒有你照顧著,那可不行。本宮的華清宮就在眼前,你不必送了。”
李照人對蕭貴妃,也有二十多年的瞭解了,知道她不是虛偽客氣。
便順從地躬了身子,退避一旁,目送她的攆轎離開。
路上已經積了薄薄的一層雪,到了夜裡,雪會沒過人的腳踝。
“京城尚且如此,北疆苦寒,必定風雪更盛。”
蕭貴妃坐在攆轎裡頭,伸了一隻手出來,接住飄落下來的雪花。
跟在攆轎旁的椒香道:“娘娘放心吧,樓蘭已經遞了降書,晉王殿下很快就會回來的。”
蕭貴妃輕聲嘆息。
“本宮倒不擔心這個,只是擔心,追封小郡主為晉王妃這事,他會不會願意。畢竟,他是答應過斕姐兒的……”
身為一個男人,他應該說到做到。
椒香想到沈風斕,忽然有些擔憂。
“娘娘,晉王殿下現在還沒回來。你說,要是沈側妃固是不從,那可怎麼好啊……”
以沈風斕的性情,她完全有可能做出這樣的事來。
這也正是蕭貴妃所擔心的。
聖上同樣意識到了這一點,故而為沈風斕做了補償。
三日之後,李照人帶著一道聖旨,進了晉王府。
沈風斕端正地跪在堂中,她穿著一襲素淨的衣裳,面目沉靜。
雖是跪著的姿態,自有一番令人不可小覷的氣度。
李照人看著,心中暗暗歎服。
這等人物,這般風姿。
居於側妃之位,實在是可惜了。
好在……
他展開手中的明黃卷軸,高唱道:“衛氏郡主玉陵,仰承衛大將軍懿範,深蒙長公主之教導。少而婉順,長而賢明,行合禮經,秉性貞烈,為救晉王而喪身胡人之手。”
“著依其遺願,冊為晉王妃,葬入皇陵。晉王府上下依旨而行,奉迎小郡主靈位入府,不得有誤,欽此。”
李照人宣讀完畢,合上了聖旨。
而沈風斕背脊如柱,直挺挺地端著,紋絲不動。
她像是完全沒有聽見,李照人宣讀了什麼似的。
“沈側妃,接旨吧。”
李照人低聲出言,好意提醒她,“聖上知道,此事沈側妃必定心懷委屈。故而聖上言明,只要沈側妃辦好此事,一定會補償你的。待三個月後,便會冊立你為晉王妃的。”
沈風斕這才動了動,抬起頭來看他。
“原配嫡妃,和繼立的晉王妃,能一樣麼?”
哪怕衛玉陵是死了,但她先冊為晉王妃,那就是軒轅玦的原配夫人。
她的靈位迎進晉王府,便要享受晉王妃的香火。
便是沈風斕再冊為王妃,那也是續絃,日後每一個忌日和年節,都要在衛玉陵的靈前,以妾的禮儀侍奉。
只看小陳氏在新婚當日,還要執妾禮對已故陳氏跪拜,便可知繼室的地位。
讓沈風斕在此後的年年月月,都要受這等羞辱,這就是聖上所謂的補償嗎?
李照人道:“沈側妃,你可千萬別想不開。繼室又如何?那也是堂堂正正的正妻啊!你今日若是抗旨不尊,別說繼室了,性命都保不住!”
他替聖上宣旨十來年來,從來沒有遇見過,敢抗旨不尊的。
可他今日看著沈風斕,卻有一種從未有過的驚恐。
似乎能夠預見,沈風斕會成為第一個……
沈風斕卻笑道:“冊封小郡主為晉王妃,這等大事,豈是我一個側妃能夠接旨的?李公公怕是找錯人了,應當把這旨意送到晉王殿下面前才是。”
這份旨意,聖上只命人往長公主府送了一道,晉王府送了一道。
聖上說軒轅玦遠在北疆,路途太長來往不便,就不必再多宣一份旨意了。
其實李照人心裡清楚,聖上只是怕軒轅玦會拒絕罷了。
只要說服沈風斕,迎了衛玉陵的靈位進府,軒轅玦回來木已成舟,想阻止也阻止不住了。
李照人面色一僵,沈風斕很快便明白了。
她伸手扶著浣紗的手,款款站了起來,帶著瞭然的笑意。
“晉王府的主子是晉王殿下,妾身做不得主。還請公公把這道旨意傳給晉王殿下,若是殿下同意迎靈位,妾身絕無二話。”
李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