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舒了口氣,走向前:“醫師怎麼說?”
“沒什麼事。”他的語氣冷淡的好像並不是在與艾麗莎談及自己的傷勢,“還是老一套,別沾水,別亂動,靜養直至傷口癒合為止。”
艾麗莎知道這樣的傷口對他來說早已是家常便飯,不過……還是小心為妙。西鎮不是金翎,這裡的醫師也不是住在學士塔裡的頂尖學士,傷口感染可不是什麼好事。
然而……她的目光落在男人因沾了水而粘在面龐上的黑髮,忍不住開口囑咐道:“你得去洗個澡,凱恩。”
“我知道。”他握了握自己受傷的那隻手,面容上浮現出不甘的神色,“你先去休息,我去叫個士兵過來幫我。”
“用不著。”艾麗莎踏進住所的時候就已經吩咐人準備好了熱水,現在包紮完畢後,水溫應該剛好:“我可以幫你。”
凱恩看了她一眼,片刻之後,男人站了起來:“那好。”
。
“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艾麗莎坐在浴盆旁邊,在為凱恩的頭髮塗皂粉的同時,小聲問道。
浴盆之內的男人意味不明地哼了一聲:“恐怕不止一個問題。”
那我就當你這是默許了。艾麗莎勾了勾嘴角,輕輕地揉搓著他的頭髮:“你一早就覺得敵人並不是真的強盜,為什麼?”
“因為我知道偽裝成強盜行事,對於軍隊來說有多方便。”凱恩靠在浴盆的邊緣,因為離得很近,連他也下意識地放輕了聲音,“不會有哪個領主會特地部署埋伏線去圍剿一群匪徒,。當年的最後一戰,懷特根本沒想到我還活著,而在那些時間裡我與我的部下摸清了幾乎整個光森林周邊的路況,甚至藉此分析出了懷特的行軍線路。”
艾麗莎停留在他髮間的手一頓:“所以最後一戰之前的三個月,你一直藏在森林裡。”
雷德王國裡的所有人都想知道他當時在哪兒。獨立戰爭的最後一戰之前,凱恩受了重傷消失在了戰場上。那個時候所有人都以為他已經戰死了,而就在連女王都準備在戰後為他樹立衣冠冢的時候,凱恩像是從天而降般自光森林中殺出,將懷特打了個措手不及,從而扭轉了最後一戰的戰局。
他們都說是創|世女神將已經死亡的凱恩歸還給了雷德。
“我受了重傷,是維拉的兄長將我拖進光森林中躲開了追兵。”
而實際上,早在那個時候,他就已經幹過假扮成強盜探取情報的事了。
“那已經是十幾年之前的事情。”艾麗莎感嘆似的開口,怪不得凱恩在聽到潛伏在森林的強盜訓練有素時反應這麼大,如果他們真的是懷特的人,那簡直是在班門弄斧。
凱恩微微闔上了眼,氤氳的水汽將他冷峻的神情融化了半分,男人緩緩地吐出口氣:“十九年。”
十九年。
王國獨立的時候,凱恩才剛剛二十一歲,而現在,他已經有四十歲了。可在艾麗莎看來,時間對於這個男人來說太過……仁慈。
他一頭烏黑的長髮披在背後,就像是一塊綢布,其中不包含任何雜亂的色彩;他的身軀仍然健碩有力,稜角分明的肌肉線條依舊昭示著一名戰士令人生畏的力量。十九年前的凱恩是王國裡一個無法撼動的傳說,十九年後他仍是。如果不是男人眼角徒增的皺紋,那麼歲月幾乎沒在他的身體上留下任何痕跡。
“你很懷念戰爭嗎?”艾麗莎禁不住問道。
“為什麼這麼問?”
因為你的語氣裡帶著無法藏匿的懷念。
或許是泡在熱水裡的緣故,或許是戰鬥剛剛結束的緣故,凱恩看起來比白天要溫和一些也放鬆一些——白天的凱恩,絕對不會將如此感性的情緒表露在外,也絕對不會主動與艾麗莎談及過去的事情。
“戰士的歸宿在於戰爭。”艾麗莎為他洗乾淨頭髮,然後拿起一塊毛巾,沾了些乾淨的水之後,替凱恩擦拭後背上的汙跡,“沒有戰爭,就不會有現在的你。”
隔著毛巾那一層布料,艾麗莎的手指順著他寬闊的脊背輕輕挪動,男人背後的肌肉硬的像塊石頭,而那上面遍佈的傷疤就像是石頭上崩裂的痕跡。比起這些舊傷,他今夜左臂上那道口子還真算不了什麼。
“沒有戰爭,現在的我可能只是個農民。”凱恩乾笑幾聲,自嘲道,“每天忙於生計,卻連自己是誰的種都不知道。”
艾麗莎驚訝地瞪大眼:“怎麼可能?”
“那個老傢伙恐怕都不記得他還有我這麼一個兒子。”凱恩冷冷地開口,“如果不是他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