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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垂著頭,散著腿坐著,臉上慘白得沒有半分血色。
他的同伴,都已經與前來救援的唐軍,還有圖桑的泥孰王軍隊匯合了。石越湖及時遞送到了訊息,泥孰王沒有陷入重圍。不過,莫賀咄可汗手邊兵馬充足,佔據了夕照大城的地勢之利,還是有一番激戰的。
柯白岑、關客鷺他們都一起返回十幾裡地的夕照城助戰,同時去告訴石越湖他們已經出來了,不必去營救他們了。
只有翟容一個人,留在這裡,說要等若若。
他們昨天入夜時分出了暗河,翟容發現秦嫣沒有被衝到蒲昌海邊,瘋了一般要返回那條洞道,去把她找出來。
可是,蒲昌海由眾多暗河匯流而成。他們這些人,從最後一個換氣孔洞衝出來,足足在水底壓了將近五里,到浮出水面時,意識已經模糊了,自己哪個出水口游出來的都不知道。他盲目地在漆黑的蒲昌海里尋了一大圈,最後被柯白岑強行拉回了岸邊。
尋了一夜,等了一日,他已經筋疲力盡了。
坐在胡楊樹根下,連站起來都已經做不到了。他無數次在識海中回憶著,究竟將她失落在何處?他們身上繫著的繩索為何會斷裂?如果,他們當時選擇一口氣衝出河道,是不是會比如今的情況更好?
沒有一點頭緒,他只能眼睜睜看著日行東方,日至正陽,日行西方……
平靜的蒲昌海上泛起圈圈漣漪,翟容連眼皮都不想抬,這一天一夜他每一絲動靜都會關心,每一寸波浪都以為是希望,可是,每一次都是失望。
直到,一雙雪白的小腳出現他的眼前,習慣性地不安地扭動著粉色的腳趾:“翟家郎君,你……”
翟容猝然抬起頭,夕陽漸紅中,伊人恍惚,幾疑在夢中。
秦嫣問:“我回來了,你在等我嗎?”
她看到翟容用力抿緊嘴唇,一雙清朗眉目中,似有融暈泛紅,波光閃動。
這個年齡的男孩子,多半都不容許自己哭出來,翟容更是其中很執拗的那一撥人,他硬生生將淚水忍了回去,勉力做出一個輕鬆的笑容:“等你很久了,你怎麼回事?”
看到他沒那麼緊張自己,秦嫣心中鬆弛了一些。她以為,方才看到他泛紅的眼圈,只是夕陽返照的一抹絢光;他眸色中的淚光粼粼,只是倒影了蒲昌海的湖波。
這次離散,她也說不清楚個什麼來,要是將他急得太過火了,衝她發怒,逼她說個究竟。她都不知道如何應付?此刻見翟家郎君還是挺沉著的,她也不想說太多:“我被卡在一個換氣孔洞裡,然後,再摸出來的。”
翟容轉過頭,扶著胡楊樹幹緩緩站起來:“沒事就好,我要去夕照城看看,他們打仗打得如何了。”
他的身體被撞了一下,身子被若若牢牢箍住。他低頭一看,若若撲上來一把抱住他:“郎君,我很害怕,我一個人的時候很害怕……我擔心我不能回來了……我不怕死的,我真的不怕死的!可是我怕見不到你啊……”她已經哭得分不清身上是水還是淚,整個人溼漉漉都在他的懷裡。
翟容說:“我知道了,若若……你別哭……”說著讓她別哭,他自己好不容易憋回去的淚水,不禁滾了下來。不過他沒有讓她發現,只是將她的雙腿抄起來,放在自己身上,像哄孩子一樣慢慢哄著。
“你不要丟下我一個人……”秦嫣抽抽搭搭著。
翟容在心裡輕輕說:“你也不要丟下我一個人,若若。”
第66章 陣師
白龍堆沙漠的晚風吹到蒲昌海邊; 此處綠樹婆娑,遲歸的白鳥正在飛掠。
十七里開外的夕照大城下,則是一片喊殺聲; 鼓聲震天。此處; 從昨日起就進入了一場數萬人的反覆絞殺。
因唐人的介入,莫賀咄可汗沒能將泥孰成功引入最佳戰機; 將其一把撲滅。但是,佔據著夕照大城的易守難攻地利之優; 泥孰也一時無法奈何於他。數番對戰之後; 莫賀咄漸漸利用地勢; 掌握了主動。步陸孤泥孰入了下風。
黃土高疊的城牆下,馬嘶人叫,刀光迸裂。
“殺泥孰!”“殺泥孰!”喊殺聲不絕於耳。
步陸孤泥孰身上的黑甲已然被鮮血浸透又幹涸; 乾涸又浸透。手中的圖桑彎刀在不停揮舞。可是,那些有備而來的龍揚軍卻依然越聚越多。他對不遠處手持鐵鎗的那點陣圖桑小將道:“社爾,我們中計了,快突圍!”
那年輕人黝黑的面板; 一件翻毛白皮袍上,罩著黑色的鎧甲。他叫步陸孤社爾,是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