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身輕如燕,隨便拉著個枝條便能輕鬆躍出十來尺。只不過,秦嫣靠的是身子輕、協調好,翟容則是有意將自己的輕功壓制住,以便秦嫣能跟上他。
雪奴畢竟已是一頭九歲的狼了,年事太高,跑了不過一炷香的時辰便躺下來喘息。
翟容見雪奴跑不動了,喊住秦嫣,兩人退回到雪奴身邊。兩人一狼,如此玩了一圈彼此都很熟悉。雪奴甚至已經容許秦嫣靠在它的背上,將它當做個“隱囊”用。
月光透過他們頭上的樹葉,將細細的銀光灑在他們身上。兩人都跑得髮絲有些散亂,衣衫不那麼整潔,因為心境愉悅,雙雙顯出一股子孩童般的神氣來。
此時此刻,她不是那個扎合谷心事重重、生死掙扎的“刀奴”;他也不是那個心機深沉、察微變色的大唐天子侍衛,只是與夥伴玩得很開心的普通少年男女。
除了“鬱遠堂”的樂伎演奏,秦嫣耳邊又傳入了方才進入杏香園時聽到的琵琶聲。夜深處,這聲音越發悽楚動人。秦嫣對翟容道:“這人彈得真好聽,比我好很多。”兩人化開了隔閡,說話也顯得熟諗。
翟容說:“這是琴娘,彈很多年了。你沒法跟她比。”
“那她怎麼不出去給客人演奏呢?”
“琴娘只彈給我哥聽。”
秦嫣點頭,她身處樂班,能理解某些女子心繫男子身上的痴情。更何況翟家主那番品貌,也是當得起的。
翟容覺得翟家院子還是憋氣,對秦嫣道:“改日,我帶你去月牙泉玩。”
秦嫣搖頭:“那是出城的。又要去籤‘過所’。城裡就很好玩了,集市上很多貨物都很新奇。”她對唐國進出關的繁瑣可謂深有體會了。
“不用‘過所’,”翟容是皇家近衛,自然不需要那個東西,眼珠一轉,不打算告訴她可以直接帶她出城,“你不會輕功,我教你輕功如何?”他看她肢體調和性十分優異,若稍微給她一些心法在身法步行中,學點輕功應該不困難。到時候帶著她翻城牆,豈不比拿著魚符走城門更有趣一些?
秦嫣心中一動,她沒有機會學習高深武功的心法,她唯一勉強算得上心法的是扎合谷老巫傳授給她的一種運轉氣脈的方式。可是這種所謂心法根本對她的武功毫無任何進益。
她真想掌握高深的武功,如此便能救她的長清哥哥。
七年前,秦嫣到扎合谷的兩年了,方八歲。便被莫血驅策去了赫施巴部落,混入部落做個小賤奴,同行的還有“草字圈”的幾個同伴。
大漠的冬季特別冷,秦嫣他們身上只有單衣。赫施巴部落裡呆了不過兩天,便有三名“夥伴”凍餓而死。餘下的五個人都是冷冷地看著他們掙扎著,慢慢嘆出最後一口殘氣,沒有人會出自憐憫之心,遞給他們一點水食,因為,也沒有人會來憐憫他們自己。
秦嫣在長大一些以後,跟著長清讀過書才能明白,扎合谷能夠如此將他們視作草芥,就是因為隋唐之爭,李唐軍閥之亂,在邊境造成了大量流民難民,易子而食、析骸而爨。扎合谷手裡有無數這樣幼小而卑賤的生命,可供他們蹂/躪。
無情的大漠上,永遠都在展示著弱肉強食的生存面貌。
混進去不出幾日,赫施巴部落便被洶湧而來的黑狐部落洗劫一空。角箭紛揚、彎刀閃裂,男人們被殺死,女人們被侮辱,血流成河。孩子和馬匹一起,被黑狐族帶到了他們黑狐王赫連越的牙帳所在。
秦嫣他們如牲畜一般被鎖著粗繩,拴在一個破舊的帳篷中。
秦嫣他們知道,這黑狐王赫連越本是焉耆國的一位親王,不服本國束縛,在擇藍山自立門戶。此人狡兔三窟,獨佔商路,很難對付。秦嫣的主人莫血,奉命要除去此人。而此人有個嗜好,每次將商隊、較弱部落洗劫之後,會留下一些孩子進行體格篩選,一來嗜血取樂,二來養大一些,更容易聽話。
扎合谷便讓“草字圈”這些半大孩子進入赫施巴,又設計讓黑狐王來劫掠走這些孩子。
北風呼嘯著捲過百葉摧折的黑夜,萬物都裹卷在一片紛紛揚揚的冰冷雪花中。破爛不堪的牛皮帳中,雪花不住從大小不一的破洞裡跌落下來。
破爛的牛皮大帳中,風聲如鬼哭。
混亂的人堆裡,秦嫣看到,在牛皮帳的一角,獨自盤伽趺坐著一名胡人少年。身邊的雪花緩緩降落,勾勒出他平淡而舒朗的眉目。在血腥賁張的牛皮大帳中,他顯得潔淨如蓮。哪怕他的四周是血海濤濤的阿鼻地獄,他立身之處,永如十方諸佛的莊嚴淨土,無有眾苦。
他的安靜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