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翟容道,“翟家是兄長的,以後可以讓軼兒繼承家業,我去別處闖蕩。”他端起兄長給他的六稜青油釉茶杯,喝著裡面的茶湯,“兄長,我意已決。過幾天,我要回長安覆命,會帶著若若一起走。兄長放心,我每年都會抽空回來看你和軼兒的。”
翟容眼皮垂著:“我知道你想阻止我和若若在一起。你做不到的,除非……”漫不經心地用手指抹著六稜杯上的角稜,“你給我一個特別讓我信服的理由。”
“那姑娘沒那麼好。年歲身量都小,沒那麼適合你。”翟羽依然說著家事。
“她本人適不適合我,這由我說了算。”翟容抬起眼睛, “我知道兄長有事情瞞著我,而且多半跟若若有關。”翟容弓起腰,撐在案桌上,閃亮的眼神裡含著挑釁,“你可以保守你自己的秘密。那我和若若的事情就這麼定了,我明日去跟她說贖身的事情。”
翟羽拿起茶杯:“我不會為你提供小娘子的贖身錢。”
“我在長安有朋友可以支取,已經寫信過去。多則半月,少則十天,小紀會給我將錢帶過來。以我們翟家在敦煌的聲譽,我先將她帶走,再送錢來,想來那蔡班主也不會不同意。”
翟羽聽著他已經安排妥當,道:“你自己能安排好,那很好。”
翟容的黑色眸子裡有著說不清的情緒,他知道,秦嫣是星芒聖教之人,此事肯定已經暴露了。他特別想知道兄長的態度。徐林選徐刺史方面,他可以以秦嫣並不信奉星芒教,來為若若開釋。但是,兄長這個人隱忍冷酷。當年慕容伏允圍攻敦煌,他蹲守蘇幹諾爾山整整一個月,才伏擊到了吐谷渾的三位王子,使得戰局扭轉。他還知道,他在商道上叱吒風雲,手法狠厲。如果兄長真的存心要對付上若若,這事情會比較棘手。
翟容起身告辭而去,奴子在他身後合上木格子門,看著兄長留在窗格上的剪影,他心知這事沒有這般順暢。
翟羽目送著翟容離開自己的書房,走到密門口:“老師。”
“這孩子是在套你的話。”洪遠孤坐著輪椅出來。
“我知道。”
“你還不想跟他表明身份?你遲早要配合他的行動的。”
翟羽道:“老師,如果我手裡那些線人,真的都要交到他的手中。我想,我應該有考驗他的權力。”他恭敬而小心地問道,“老師,我反而很好奇的是,承啟閣為何偏要看中他?宜郎相貌,並不是做密諜的合適人選。這裡面是有著什麼樣的緣故。”
“的確是有一個緣故。三年後,這將成為唐國在西域一個舉足輕重的秘密。”洪遠孤道,“如今,已經有很多人在為此做籌備。甚至有人需要為這個秘密得以實現,而死去。”
翟羽聽得低了頭:“那是否意味著,宜郎一旦進入那個秘密,他的每一步都充滿危險?”
“不錯。”
“宜郎自己知道此事嗎?”翟羽畢竟是將翟容親手養大的人,對於兄弟十分了解,如今他那副拆天拆地的樣子,只怕對自己的命運並不瞭解。
洪遠孤道:“很多事情,機緣決定了我們最後行事的方式和方向。在機緣還未成形之前,很多事情都會發生改變。我們準備在時機成熟之後,再告訴他。”
翟羽知道這個事情,他沒有資格過問。
洪遠孤道,“你想如何考驗他,說給我聽一下,我也很感興趣。”
翟容站起來,從柏木書架上抽出一張紙卷,展卷開啟。裡面畫著一張扭曲猙獰的鬼圖,繪畫方式來自西域弗林國,看起來栩栩如生。鬼圖後面厚厚一疊,是各種畫風的類似鬼圖。
“老師,請看。”
洪遠孤斂起灰色的長眉:“這是鬼屍?”
“是,”翟羽道,“學生當時看到這張圖。想起當年南疆動機城,被巫蠱所傷的鬼屍。”
“動機城的所謂鬼屍,是被南疆瘴氣妖蟲所嗜咬。這個是什麼人所為,可有線索?”
“學生一個月前,曾經得到敦煌一名畫工的訊息,在庫克拉佛窟第三洞東壁的壁畫中,有人寫下了這幾句話。”翟羽的手指指向一排文字,“這裡是粟特文,意思是,‘摩尼奴,血修羅。面僵直,搗白骨。西域一出嗣無寧’。”
洪遠孤意識到,他們在追索萬馬王的事件中,又找到了一條線索。他道:“你詳細說說看。”
“七天前,我在庫克拉鎮,找到了寫下這幾句話的畫工。”
“哦。”
“他已經瘋了。是被摩尼奴嚇瘋的,經過我們的反覆偵訊,他還是吐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