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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部分

當她抬起頭時,心中因充滿了極大的歡喜,臉上竟然前所未有地綻開一番笑意。因面目上的肌肉常年僵硬,此刻她的歡喜笑容,顯得極其扭曲、詭異,在佛窟搖滅的燭光之中,在萬千佛像的無聲梵唱中,猙獰而可怕。

翟羽心頭一悸,面上卻不動聲色。

“宜郎,今日別府讓給你,明日再離開敦煌吧。”

“是,多謝兄長。”翟容真心誠意道,明日他反出翟家之後,他就再也不能稱呼翟羽為兄長,而要和敦煌其他人一樣,稱呼他一聲“翟家主”。

脫離翟家,是他此次回到敦煌的目的之一,但是,想到六歲起失去雙親之後,兄長對自己的衣食照顧;讀書開蒙,兄長對自己的悉心教導;離開敦煌去長安求學,兄長對自己的殷殷期盼;此後因更愛學武,而放棄太學的讀書之位,前往北海,想來那些日子,一定讓兄長十分煩惱……

翟容單膝著地,撩衣跪下,向著翟羽行大禮:“哥,無論之後我會去哪裡,去做什麼,你都是我的親兄長。翟家的利益,我都會放在心中。”

“我知道,”翟羽將他扶起,“宜郎一直是個好孩子。”

他嘆息一聲,轉身對成叔道:“帶路,我們回敦煌去。”他身為敦煌世族之首,半夜入城還是有這個特權的。

成叔躬身應是,退出洞窟。翟容拉著秦嫣,低頭恭送自己的兄長出洞窟。

翟羽走出十多步,回頭看向那洞窟。

洞窟中滿壁燭火生輝,將那個佛音四唱的洞窟照得如同佛國淨土仙境。翟容已經站起來了,立在秦嫣身邊,在幫著她將那枚脂玉項鍊掛在脖子上。這一枚獨籽脂玉項鍊本來就是給翟家嫡子媳婦的,設計得很小巧,秦嫣戴著也不覺得沉重。戴完以後撲在翟容懷裡,抱著他的腰,仰頭正說著什麼。

通透明亮的燭火中,顯出了一對幸福的剪影。

翟羽又遠遠仔細看了一看秦嫣的臉,這一次她沒有再出現那種詭異的笑容。她只有在情緒劇烈刺激之下,才會出現那個笑容。此刻她已經沒有方才激動了,又顯得如平常一般呆板。

“摩尼奴,血修羅。面僵直,搗白骨……”翟羽披著莫高窟的燈火和星光,離開了此處。

走出莫高窟,看到一株大榆樹下,自己的玄鐵描銀馬車,已經等在那裡了。他自己是帶著三十名親隨,快馬來追趕翟容的,沒有乘坐馬車。

翟羽上了自己的玄鐵描銀馬車,此刻,馬車裡端坐著一位白衣灰髮的人,正是他的老師洪遠孤,也是翟容的小師叔。

這輛馬車裡暗設了機關,車壁厚實,所以相對普通馬車要沉重一些,需要四匹好馬才能拉動。成叔坐上轅駕,揮動手中的長鞭,趕著馬車向敦煌而去。

“你還是將那枚籽玉給了那位小娘子?”車廂不住晃動,洪遠孤問翟羽。

“是,老師。”

“小娘子一定非常歡喜。”

“是的。”翟羽道,“老師,要開啟星芒教的缺口,大唐會非常需要那小刀奴的忠心。哪怕,是她對宜郎有足夠忠心,這也是一樣的。”他抬起頭,平視著自己的老師,“我看到,她很依賴宜郎,我兄弟也將她照顧得很好。我把玉送給她,讓她以宜郎新婦自居。我覺得,事到臨頭她會為了宜郎,做出我們想要她做的選擇。”

洪遠孤道:“那就等待明日了。羽郎,那幾位中原客是很難左右的,我可以為你壓陣,但是結局並不一定如意。”

翟羽道:“沒有關係,結局好的話,是他們各奔東西,我相信宜郎只是一時年輕心熱,很快就會將這一場不合時宜的戀情拋之腦後的。結局不夠理想的話,無非就是那個女孩子死去。宜郎也不會恨到我們身上。”

洪遠孤道:“其實,你更希望,是那個不好的結局吧?”

馬車轔轔而起,他們倆的身體隨之輕輕搖動。翟羽鋪平自己的衣袖,沒有回答自己老師的這個問題。他說:“老師,學生還是非常希望那位姑娘不是摩尼奴,只是個普通刀奴。摩尼奴究竟是什麼,一個活的摩尼奴我們是否能夠制住她?一點把握也沒有。”他道,“方才,我看到她笑了。她進入敦煌以來的三十五天,不曾笑過。方才的笑容,如地獄惡鬼復生。”

洪遠孤喟嘆一聲:“宜郎還很年輕,相信他一定能夠很理智地來接受這件事情。”

翟羽說:“在這件事情上,宜郎的感受,是不值一提的。”

此刻兩人交談的語調,顯得如此冷漠和無情。似乎他們在議論的,並不是他們的兄弟和一向寵愛的師侄,而是承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