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證明什麼。
他只是想要替慘死的母親報仇,他恨了整個皇室,只想以這種最危險卻也最快意的方式來了斷恩怨。
因為他知道,報復一個人最好的方式,便是奪走他最引以為傲、最珍視的東西。
而對於皇室子弟而言,他們這一生最看中的,便是那至高無上的皇權。
既然如此,那他便將皇位奪來,他要高高在上,要將仇人踩在腳下,要給他們帶去最殘忍的掠奪與傷害。
而他等這一刻,已等了太久太久……
久到眾叛親離,久到身邊再無親近之人……
劍刃刺進厲澹心口的那一刻,天地似是在頃刻間變得安寧。
他清楚地聽見皮肉撕裂的聲響,聽見厲澹悶哼出聲,聽見鮮血沿著劍刃,汩汩而流。
“哈哈……”眼前的人卻突然笑出了聲,鮮血自他嘴角湧出,他笑聲嘶啞,“司空堇宥,你以為殺了我,又能如何呢?你的母親……她永遠也不會活過來了……而當年的事,也永遠不會被抹去……”
司空堇宥的手臂顫了顫,他凝眸望著厲澹,壓低了嗓音,回道,“殺了你,雖換不回母親的性命。可唯有殺了你,我才能與過去道別,擁有新生。”
說罷,他猛地拔出劍,一時間鮮血飛濺,濺在他臉上時,竟感覺不到任何溫熱的氣息。
厲澹的身子隨之倒下,他再也沒有任何氣力,獨自陷在泥濘中,雙眸大張,死不瞑目。
司空堇宥的身子也隨之顫了顫,頗有些搖搖欲墜之態。
他轉身,向一旁的竺商君走去。
到得它身側時,他終是沒了力氣,直直跪了下去。
竺商君的眼角一片溼潤,也不知是雨水還是淚水。
它發出低低的嗚咽,一隻前腿仍有鮮血流淌,關節處卻腫了起來。
司空堇宥伸出手,探向它的膝關節……
手指剛觸碰到它的皮肉,它便驀然嘶鳴出聲,似是痛極了。
司空堇宥只覺眼眶酸澀,他收回手,轉而去撫摸竺商君的腦袋。
在大雨的侵襲下,它的毛髮早已溼透。
“我知道你很堅強,你一定要挺下去,我會尋最好的大夫為你醫治。”司空堇宥開口,低低地說著,嗓音卻有些哽咽,“事到如今,陪在我身邊的……只有你了……”
他不停地撫摸著它,指尖劃過它的眼角,觸及一陣溫熱。
它低鳴著,似是在回應他的話語。
厲莘然縱馬趕來時,瞧見的便是這樣一幕。
他的兄長永遠地離開了人世,而司空堇宥則跪坐在竺商君身邊,於夜色中,歷經風吹雨打。
榮陽城,司空府。
眼看辛子闌已動了殺機,利刃即將劃破瑜妃的咽喉,厲清終是低吼出聲,“我答應你!”
“王爺是否想清楚了?”
“你說的沒錯,在這世上,沒有任何東西,比得過我母妃的性命。”
“既是如此,還請王爺信守承諾,三日內,我要看到成效!否則,令堂的性命,可就不保了!”
“我只有一個請求,待一切塵埃落定後,放我母子二人歸隱。”
“好。”
隨後,黎夕妤揮了揮手,墨影立即上前,做了個“請”的手勢。
厲清最終又望了瑜妃一眼,便驀然起身,轉身大步離去。
黎夕妤望著他遠去的背影,終緩緩起身。
她轉身走進屋中,瞧著一身血跡的瑜妃,連忙開口,“還不快將瑜妃娘娘鬆開!”
墨影得了令,迅速上前,替瑜妃鬆綁。
“多謝您了,瑜妃娘娘。”黎夕妤輕聲道謝。
瑜妃一邊搖頭,一邊脫下滿是血跡的外袍,內裡是她自己的乾淨衣物,未曾沾染半點血跡。
“該由我感謝姑娘才是,”瑜妃開了口,輕嘆道,“爭奪皇位,兇險萬分,我不願清兒踏上那條不歸路。我的性命並無所謂,這些年來若不是清兒暗中相護,我早就沒命了。身為皇室中人,倘若厲家滅了,我們也不應苟活。可如若有哪怕一星半點的希望,我也盼著我的孩子能夠好好地活下去……”
瑜妃的一番話,傳進黎夕妤耳中時,令她的心猛地一顫。
她不由想起了自己的孃親,想起了狠心的父親,想起了……黎家。
驟然心生煩悶,她擺了擺手,示意墨影將瑜妃帶走。
夜早已深了,黎夕妤站在屋簷下,仰頭望著漫天的繁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