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臘月十四。
我帶著小妤去往那處山林,沒錯,正是當初她與司空堇宥避難的那處山林。
而在山林深處,那一間小木屋,是我搭建的。
我以長生草入藥,喂小妤服下,她終是於半月後醒來。
可我未曾想到,她醒來後,竟是心如死灰,滿含絕望。
即便那時我對司空堇宥生了怨恨之心,他狠心地拋棄了小妤,令她遭受如此多的磨折,我恨不能將他千刀萬剮。
可我還是出聲為他辯駁,儘管我並不知曉真相,但同樣身為男兒,我想我能夠猜得到他的心思。
這世上最痛苦的事,莫過於將自己最心愛的人,親手推向別人的胸膛……
可除了這般,我別無他法。
只因為,我想要小妤活著,這世間太多的美好之物,我希望她能夠一一經歷……
而她那時心疾過甚,唯一能夠帶給她求生信念的,只有司空堇宥。
果不其然,自那之後,小妤的眸中重燃希望,開始積極地配合我的醫治。
我替她摘下頭頂的尼姑帽,換了張淺藍色的頭巾,為她系在腦後。
我為她做了張床榻,生怕地底的溼氣會侵蝕她的身子。
我每日為她採集露水,于山林中打獵,為她的身子補充能量與營養。
我鑽研醫術,發誓無論如何也要治好她的眼睛。
我吹奏蕭聲,只為令她心境開闊,忘卻悲傷。
那兩月裡,我們日日相伴,她的身邊只有我。
我也漸漸忘卻了長生谷,忘卻了許多身外之事,只是守在她身邊。
那段時日,我時常想,倘若時間就此停住,我便能永遠與她守在一起……
我為她造了一把琴,終得以與她共奏一曲,卻被突然闖來的陌央所打斷。
自陌央出現的那一刻,我幡然醒悟,小妤終歸不是屬於我的,而我也終將回到長生谷,領罰認罪。
故而,在竺商君載著重傷昏迷的司空堇宥出現在我面前時,我並未感到驚訝。
興許便是冥冥之中自有天定,他與小妤,情深如許。
至於小妤的嗅覺,我始終未曾診出因由。
我看著她原本有了光亮的眸子再度恢復死寂,甚至揚言三月後若是眼睛還是治不好,便要我離開……
我心如刀絞,甚至感到無助。
呵……
可是司空堇宥的出現,卻令小妤重燃新生。
當我站在屋外,透過虛掩的門縫,瞧見屋內纏綿不休的光景時,我清楚地聽見,天崩地裂的聲響……
那一刻我終於明白,這一生縱是我拋卻生死,也終究走不進小妤的心底。
我與她之間,不曾相距千山萬水,不曾隔著天涯海角,卻僅僅只是隔了一人……
而就那僅隔的一人,卻是我拼盡全力,哪怕粉身碎骨,也無法跨越的遙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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臘月十五。
方茹出現在山林時,我同樣未曾感到驚訝。
我私自離開長生谷,又帶走了一株神草,這本就是重罪。
我與方茹自幼一同長大,她是我最信任的朋友,可即便是她前來,我也斷不會在小妤最艱難的時刻離開她。
故此,那一夜,是我生平唯一一次與方茹大打出手。
我記得,她曾說我對小妤動了情。
我想是這樣沒錯,可那時的我依舊愚鈍,並不知曉自己對小妤的情竟會那般深刻。
方茹離開的兩月後,谷主終是發了怒,派來了兩位護法。
二位護法武功高強,若是單拼武力,我絕不是他們的對手。
我帶著小妤闖進那片瘴林,最終佈下簡易的奇門陣法,引他二人中招。
那真是一場激烈又可怕的廝殺,我深知自己犯下了更大的過錯,卻不曾有半點悔意。甚至如今想來,依舊滿心的喜悅。
因為在那一日,小妤的雙眼得以重見光明,她終於能夠看見我,看見萬物……
我身受重傷,小妤又驚又懼,她慌亂無措間自我衣袖摸出了幾隻瓷瓶,也因而落了淚。
看見她為我哭泣時,我的心中隱隱泛著疼,再也沒能忍住,一把將她攬進懷中。
那是這一生中,頭一次,我與小妤間真正意義上的相擁。
在那之前,我曾不止一次地想要觸碰她、擁抱她,卻終究沒有那個勇氣。
我始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