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都是老太爺名下的。”嬤嬤又解釋,“與公中財產無關,太夫人就快些收下吧!”
曲氏還是搖頭,“就算不是公中的財產,老太爺也該留給他的嫡子,而不是我,這是不合禮數的。”
這一句,老太爺似乎聽清楚了,他用蒼老的聲音道:“蘿兒,給你的,這些全都是給你的,你不收下,我會死不瞑目。”
曲氏攥緊手指。
其實她現在過得很安穩愜意,有兒子,有兒媳,兒媳還懷了身孕,過不了多久自己就能當祖母抱孫子,對於銀錢,她看得不是那麼重,所以從沒想過要老太爺一文錢,更沒想過老太爺會對他年輕時候的作為做出行動上的補償。那是一輩子的傷害,又豈是銀錢能彌補得了的。
嬤嬤見她不肯收,撲通一聲跪在地上磕了三個響頭,直把額頭都給磕紅了,“老太爺說,唯有太夫人收下這些地契,老奴才能跟著去國公府伺候您,否則便要杖殺了老奴。”
曲氏哪裡肯接,活了這麼多年,她又不是沒看明白,老太爺的寵愛對她來說只能是捧殺,就算老太太不在了,太姨娘們也還一個個活得好好的,如果今兒真接了老太爺的東西,明兒就有人敢算計上門來,能在這麼大的後宅活到最後,那些個太姨娘,誰又會是省油的燈。都一大把年紀的人了,如今誰還會去爭那可笑的“寵愛”,還不都是為兒為女,而分家時家產的分配,最能體現太姨娘們在這個家的地位。可想而知,老太爺這些地契有多炙手可熱,若讓太姨娘們曉得全都被她曲氏拿了,指定得鬧翻天。
“太夫人。”那嬤嬤跪在地上不肯起來,“匣子裡的東西,全都是老太爺這麼些年一點點攢下來的,地契上寫的,也是太夫人的名字,如果您不接,等老太爺不在了,就沒人動得了了。”
曲氏沉默不語。
其實她寧願老太爺拿出年輕時候對她那種不冷不熱的態度來,她都沒這麼難受,可他似乎為今天準備了很多年,她想不通為什麼,只是覺得心裡堵得慌。
既然年輕時候要那麼對她,為何老來又想著彌補,都已經過去這麼多年,也在她心裡留下了難以磨滅的陰影,如今再怎麼彌補,都只能是粉飾太平,難道他還真以為自己是十六七歲的小女孩,一點小小的感動就能把前塵往事一筆勾銷麼?
是,當年的罪魁禍首常姨娘和老太太都已經不在了,她或許不會再恨,可不會恨,不代表不會忘。開心也好,痛苦也罷,那都是她親身經歷過的,一輩子難忘,又豈是銀錢就能抹去的東西。
“太夫人。”嬤嬤急了,“還請看在老奴服侍老太爺多年的份上饒過老奴一命吧!”
曲氏垂眼看著她。
這個嬤嬤,曲氏記得分明,自己入蘇府的時候,她不過二十來歲,那時候在外院主事,後來隨著年齡的增長,就被調到老太爺院子裡伺候了,算起來,她在這府中也待了幾十年,年紀算不上大,但也不年輕,能在主子身邊伺候這麼多年更是不容易。自己心腸再硬,總不能親眼看著這麼個忠心耿耿的僕婦被杖殺吧?
曲氏心下一軟,洩了氣,“你起來吧!”
嬤嬤面露喜色,抬起腦袋,“太夫人這是答應收下了?”
曲氏道:“我只是答應暫時幫老太爺保管,如今的蘇家比不得從前了,處處要打點,處處用的是錢,如果哪一天真的到了撐不起來的地步,這些東西拿出來,還能勉強幫襯著點。”
嬤嬤點點頭,其實怎樣都好,只要太夫人答應了收下就行,也不枉老太爺一番誠心了。
曲氏接過匣子,沒看裡面都是些什麼地契,直接就給鎖起來,嬤嬤又把鑰匙遞給她。
曲氏將鑰匙放入袖袋,對著老太爺屈了屈膝,“妾身告退。”
老太爺依依不捨地望著她,其實很想蘿兒能再陪自己一會,可他知道自己不管怎麼做,都沒法換回她真正的原諒,送她財產,只是不想將來自己死的時候留下遺憾罷了,也算是一種慰藉。只要她收下,他就高興。
看了半天戲的蘇晏夫妻順著遊廊走到盡頭,在月門處與曲氏匯合。
“娘。”蘇晏喚住她,指了指她懷中的匣子,“這東西,我還是先讓人送回去吧,就這麼抱著,到底晃眼,沒的平白招來仇恨。”
“噯,還是老九想得周到。”曲氏笑了笑,將匣子遞給他。
蘇晏接過,帶著雲初微走到外院,找了個沒人的地方把隨時隱在暗處的蕭忌喚出來,“這些都是老太爺的東西,拿回去以後單獨放置,務必要嚴密。”
蕭忌恭敬地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