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彥姝看了看,跟著嘆道:“她就是滿腦子都是數術的那點事兒。董九摳最狡詐的,曉得她性子實在,轉拿些買賣事務上的事兒來同她說。清溪都當件事兒似的想起來; 還跑去查許多東西,替他出主意……也不知道他得沒得著好處……不對!他必定是得了好處的!要不然,以他那性子,才不會一回回往這兒跑呢!清溪呢?什麼也沒得著。連盒棋都捨不得買!越發學摳門了!就不該叫他們兩個在一處待著。”柳彥姝越說越有些上火了。
謝翼卻搖搖頭道:“她說她數術上許多事兒,還是因著這些買賣來往的事兒才想明白的。這個……也算一個好處吧。畢竟,她是一心要春考的人……”
柳彥姝點頭道:“崑崙書院那邊都有學長挺看重她的。估摸著只要來年春考不出什麼大岔子,咱們這裡就又要多一個五大書院的門生了!”
謝翼扯了扯嘴角,不曾接話; 柳彥姝忽然想起來道:“她既從買賣上能學東西; 你那裡難道沒有買賣?一樣拿來同她商議就好了!從前好似聽清溪說起過,說你跟她說了些印坊的事兒,怎麼後來倒不說了?……清溪同董九摳真的什麼都沒有的; 這個我敢保證。”
謝翼一時也面現迷惘,良久,才緩緩道:“買賣來往,裡頭事情很多,很多……相互算計勾心鬥角之事……我……亦不欲她整日去想這些。她喜歡戲本、一些小玩意,就……就喜歡那些,做些自己高興的事兒就成了。何苦去弄那些叫人煩心的事兒……”
柳彥姝見謝翼竟吐露心聲至此,自己都嚇了一跳,心說你這話說給清溪聽了多好,這會兒叫我聽了又有何用。不過聽到他如此替傅清溪著想,心裡還挺高興的,正想再勸,忽聽得謝翼又說起另一番話來。
他道:“姑娘們一旦一心謀求上進起來,就不是最開始的樣子了,就……就跟水被凍成冰一樣了……”
柳彥姝不曉得怎麼接這句話了,因她實在不知道自己算不算一個“一心謀上進”的人。正不知如何開口,王常安藉著什麼事故作無意地來尋柳彥姝問什麼,柳彥姝便也顧不上謝翼這頭了。
晚間特地找了個時候,偷偷同傅清溪說了今日同謝翼說的話,完了道:“話我都傳到了,你自己看著辦吧。”
傅清溪想了想道:“謝三哥倒覺著我從前的樣子好,我如今是死也不想變回那個沒出息的樣兒去了。也……也沒什麼好看著辦的。”
柳彥姝心裡一急:“你這就……你可得想清楚啊!”說了四下看看,壓低了聲音道,“舅母同老太太都開始商議大哥和大姐姐的婚事了,連二姐姐和三姐姐都有說起了!你、你以為你還能在這裡賴多久!總得自己有個打算才好!謝翼這……就算不錯的了,是你自己……跟、跟木頭似的!你……嗐!我不曉得要怎麼說了!”
傅清溪心說我自己當然有打算的啊,看柳彥姝一心替自己著急,便道:“你放心,我春考必定能考上的。上了書院自然沒人會再催我這些了。往後……自然有辦法的。倒是你,你、你……你們自己說了可不算啊……”
柳彥姝紅了臉:“你都知道我說了不算了,我還能怎麼樣。”
傅清溪嘆道:“你不如收收心,踏實花個一兩年時間考個好點的書院,或者還……還強些。”
柳彥姝瞪她一眼:“你替我考?!要我學你那樣過日子,我寧可在家呆一輩子!”
這就算談崩了,兩人各有各道,還都說不動對方,只好求同存異吧。
等柳彥姝一走,傅清溪自己坐那兒想想。這“情”之一字還真是比“懶”、“懼”更可怕,也不知道究竟是何滋味,居然這麼引人!在她看來,柳彥姝或者還有兩分為從今往後的日子打算,那越芝就真是一頭栽了進去。哪裡還有半點心思放在讀書上?從前就在上課的時候走神,如今不用上課更不知道如何了。
本來還以為聯考新制一出來,或者四太太會叫她們兩個重新回書院來。哪知道卻是一句沒提,還是不時去一趟金家的家學了事。上回聽越苓所言,那王家兄弟往金家去的也不少,從前都沒聽提過的,眼看就是為了見越芝去的吧。
這人都跟瞎了一樣,只顧著眼前不知何滋味的一個情字,往後又如何?照著傅清溪想來,就是再喜歡的東西,也沒有辦法一直念著。這所謂“喜歡”的人,又能喜歡多久?若是以學之道而言,這種“喜歡”遲早有一天沒了蹤影,又能為從今往後的日子留下點屬於自己的什麼?除了那些亂七八糟的過往。
大好時光,怎麼不用來讀書呢?怎麼不用來學習呢?能弄懂許多從前不知道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