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叢礁石後面,一雙雙眼睛死死的盯著北方的海面,不敢漏過一絲細節。
而加拉鄢島上也忙成了一團,海盜們將積蓄的各種物資從山洞裡掏出來,盡數裝上了船。這些物資中,最寶貴的是兵器,南洋氣候潮溼炎熱,鐵製武器非常容易生鏽,當地的文明程度低,冶煉技術也非常差。
海盜們用的兵器,大多是從中原交易過來的,他們透過上油,裹油布之類的方法將其儲存起來,呂宋島上一有戰事,他們就高價將其賣出,用這個辦法賺了很不少。
如今大難臨頭,他們自是顧不上賺錢了,取出這些兵器,是為了收買土人部落,並且增強土人們的實力,以防止明軍真的攻上岸來。
嘍囉們並不知道上層的決議,相關的內容都還在保密當中,劉老香倒不是怕別的,主要是嘍囉裡面混了不少土人,萬一走漏了訊息,讓土人們打退堂鼓就不好了。
但島內島外這麼一通折騰,再遲鈍的人也看出有問題了,所以,整個海盜團也是人心惶惶的,尤以在外面盯梢的那些探子最為不安。
“三哥,上頭叫咱們盯著,到底是要盯些什麼啊?北面,北面不是大明麼?除了商船,還能有啥啊?”開始的時候,被反覆叮囑的探子們都很緊張,可一連幾天沒有動靜,他們的心思也放寬了不少,不安依然隱隱約約的有些,可更多的,卻是好奇。
“上面沒說,你就甭管了,這年頭,少說話多做事才是真的,知道的越少,命就越長……我說,你這嘴真的是烏鴉嘴呀,你看,北面是不是有什麼東西?我怎麼好像看到了一條黑線?是颶風過境?不對,現在才是三月,颶風要來也得從南面來啊?”
一邊說著,三哥一邊揉了揉眼睛,再次抬頭看了一眼;然後,他又重複了一遍之前的動作;再然後,他的聲音開始發顫,身體都不由自主的發起了抖,最後幾句話與其說是在疑問,還不如說是在尋找心理安慰。
“……三哥,那不是颶風,是船,很多船,至少有幾千艘!老天,這是哪裡來的,怎麼會有這麼多船?”三哥的表現還算震驚的,他的同伴踮起腳尖眺望了一會兒,突然一屁股坐倒在沙灘上,聲嘶力竭的哀嚎了起來。
那條黑線已經由線變了成面,黑壓壓的一片影子,和波光閃爍的大海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沒人再懷疑自己的眼睛,所有探子都覺得自己落入了一場噩夢之中,而且無論他們如何掙扎,都沒辦法從中脫離清醒。
遠近的島嶼上,嘶吼聲此起彼伏,被海風送到了同伴們的耳中,又加深了各自的恐懼。
“放訊號,快舉火!”有那反應快的記起了自己的職責。
“舉個屁,讓人看見了,你還想活?那是幾千條船組成的大船隊!跟當年的寶船比都不差了,上船逃回去才是正經的。”反應快,並不代表腦子聰明,最先做出的決斷馬上就被推翻了,他們人少船小,不舉火也許就被忽略過去了,傻子才在這個時候吸引仇恨呢。
藏起來的小船重新被推進了海里,海盜們一邊起帆,一邊拿起了船匠,那支大船隊離的尚遠,速度也不快,自己還是大有希望逃過此劫的。至於今後……管他呢?心中被驚恐填滿了的海盜們心中只剩了一個念頭,逃,逃的越遠越好。
“三哥,咱們怎麼辦?”
“怎麼辦……我……”三哥就是劉老香口中那個能說會道的使者,他在島上的文化程度是第一位的,在落海為盜之前,他曾經是個童生,姓宋,由於下海為盜,已經將真名隱去了,改了個名字叫宋隱之,不過,島上都是粗鄙的海盜,只以宋三稱呼他。
不過被派來當使者卻不是因為他文化好,而是他的地位比較低,口才也不錯,海盜們對讀書人可沒什麼敬重的念頭,物盡其用才是他們最為推崇的。
想到自家老大讓他去談的那些條件,宋隱之恨不得一頭撞死算了,這樣的實力對比下,別說是他一個童生,就算是張儀蘇秦復生,也談不下來啊?就算那些船上都是貨物,上面的水手也得有個兩三萬了,如果要都是人,怕不得有七八萬之眾啊!
這樣的實力,足以平推呂宋島了,就算拉上土人,也只有一個下場,除了老老實實的投降,還有別的出路嗎?當年的許柴佬不就是這樣嗎?想到這裡,他突然精神一振,聖人云:識時務者為俊傑,誠不我欺,劉老香不識時務,自己沒有必要陪著他死啊。
“讓弟兄們都上船,咱們迎上去。”他轉頭向同伴吩咐道。
“啊?”幾個海盜都面如土色,他們沒受過聖人教化,不知道大義所在,從來就跟捨生取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