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他也沒怎麼說話,否則出班往大殿中間一站,那得被多少人圍觀笑話啊。
不過他可沒忘了這傷是怎麼來的,若不是弄臣教唆,正德胡鬧,又怎會如此?他心裡有氣,說話也不自覺的帶了幾分質問的口吻。
“賓之,你意下如何?”能做到首輔,劉健的氣度自然不凡,他也不計較馬文升的失態,卻突然向李東陽發問。
三大學士彼此交情都不錯,可細微的分別還是有,謝遷就是一向以劉健馬首是瞻,相對的,李東陽就隱隱有另成一派的勢頭。正德從京城落跑之前,三人倒是沒什麼分歧,可在那之後,李東陽的意見屢屢跟劉、謝二人相左,所以劉健才有此問。
“希賢兄,各位,”李東陽拱拱手,道:“陛下年輕氣盛,我等輔臣應重在引導,而不應過分相逼,以免再有日前之事重演。朝鮮入宮之事,陛下既然願意親自處理,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何況,以吾觀之,那朝鮮本有訛詐之意,本也不可輕易相許……”
“李閣老此言差矣。”禮部尚書張升在駕前經常哭,可平時一張臉都是冷肅著,說話也是鏗鏘有力。
“朝鮮既是藩國,那就如同我天朝的子民一般,且不說這回賜的禮儀乃是祖制,就算不然,屬國遭了災來大明求援,我天朝富有四海,又怎能坐視不理?李閣老此言大違禮儀之道,不是君子之風,更失了天朝的威儀。”
他這番道理說了不止一次,之前跟戶部爭持,這兩天又跟正德爭持,說的極為熟練,一點磕絆都不打。
聽了這話,李東陽和韓文都是色變,眼見幾人又要爭執,劉健急忙勸解:“各位說的都不無道理,可老夫卻另有一番思量在此,且聽老夫一言如何?”
劉健說的客氣,可他終究是首輔,就算是剛剛說話有點衝的馬文升,對他的話也是不敢輕忽,眾人都道:“請劉閣老示下。”
“張部堂所言不差,回賜制度乃是祖制,吾等朝臣自當遵從,屬國有難,我天朝也應當展現威服四海的氣度。”劉健先是讚了一句張升,話風一轉,又道:“只是朝鮮的使臣恃寵生嬌,居然趁機獅子大開口,這等事也不能助長,張部堂要擺出威嚴,嚴加申斥才是。”
“下官遵命。”張升躬身應道。
“皇莊乃是弊政,天子豈可與小民爭利?何況更有一干閹豎從中漁利,欺壓良善,大違聖人之道。是以,裁撤皇莊之事,吾等輔臣自是義不容辭。”劉健又衝韓文點點頭,“賓之說的也是在理,君臣之儀不可廢,陛下那邊,吾等也不可逼迫太過,此事大可徐徐圖之。”
“那劉閣老的意思是就這麼算了?”兵部尚書劉大夏皺眉問道,他向以行事果決自稱,分外看不得劉健這種八面玲瓏的模樣。
“呵呵。”劉健依舊不以為忤,笑道:“不管朝鮮國王到底從哪裡得了那件寶物,可朝鮮既然是遭了饑荒,他此來定然不肯空手而歸。以老夫思之,那個弄臣既是擅長奇yin技巧,皇上應是做了讓他仿製異寶,以作回賜的打算。”
“應是如此,否則皇上就不會急著討要那件東西了。”眾人都是微微頷首,表示贊同。
“所以老夫才在此事上沒有讓步。”劉健自得的一笑,道:“老夫之前也召集了京中名匠,若要仿製也不是不能,只不過需要耗費的時日卻長,那弄臣手藝再好,一得不到樣品,二來又只有十天,應該也難有作為。”
“可若是他當真手藝高超,仿製出來……”李東陽疑慮道。
“即便真有萬一,他仿製出來那計時之物,又或做出了其他異寶,那朝鮮使臣可會願意?朝會上所議,可是讓朝鮮使臣自願接受才行,就算不是自願,也要用道理使其心服,各位意下如何?”劉健淡然一笑,點出了關鍵。
“確是如此,劉閣老果然想得通透。”眾人細想一下,也都沒發現什麼遺漏。
“等那弄臣失敗,我等再趁機進言,或者驅除一干奸佞,或者罷免皇莊。”劉健正容道:“若是那弄臣因此事失寵於皇上,那皇上就會在驅逐奸佞之事上讓步,否則為了回賜藩國,皇上也得罷免皇莊。”
“劉閣老果然思慮周到,如此一來,大明朝野又將恢復清明瞭。”
為了誅殺謝宏和八虎,朝臣們吃了一鼻子灰,這時倒也不敢過分緊逼,所以才提起了罷免皇莊,想先封鎖正德的經濟來源,這樣就可以慢慢讓正德低頭了,兩件事本來就是一體。所以,劉健的籌謀贏得了一片讚譽聲,只有李東陽還微微蹙著眉頭。
“賓之可是還有什麼疑慮?”劉健注意到了李東陽的異狀,於是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