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當他聽到那位大人西征域外,需要他們這些老軍莊出力的時候,他幾乎是咬著牙齒,含著眼淚,將正當中男之年的阿大,送到了某輪西行輸補的員額批次中去。
然後用這筆安身錢,給三子聘下媳婦,並逼著他在祖宗靈牌前發誓,生了第一個兒子,就要繼給阿大房下。
隨著時間的推移,傳回來的訊息越來越多,聽風就是雨的婆娘,也以淚洗面哭了好幾次,然後也被他揍了幾次,因為作為這些軍莊老人,下意識裡是絕對不願意相信,自己所憧憬和追隨的那位大人,會有什麼閃失和意外。
按照那些大光頭和長鬍子的說法,這位大人乃是應天而生的人瑞,諸天神佛的垂青和庇佑,都加諸其身,就算有一時挫折,也沒有人能夠阻礙他的決心和征程的。
然後阿大的回信,讓婆娘再次哭了好幾天,睡覺都拽著信紙。
最近幾年莊子地盤是增加了不少,莊子附近傍戶的生面孔,逐漸多了起來,甚至出現了肥頭大耳的所謂莊戶,原本的清靜和安寧,也隨著每個季節的水渠田土紛爭,一年到頭鬧騰的真是讓人不省心。
以至於前年開始,他就不得不聽著老申辦,親自參加莊子組織的夜間巡邏,以免才剛剛冒青的莊稼,被外地成群結隊跑來飢腸轆轆的破落戶,給連偷帶吃糟蹋了。
要知道按照慣例,每年秋獲來偷莊稼的,基本都是女人和孩童,抓住了也就意思一下的處置。
作完這一旬的巡邏工分拿到手,坡地和碎田裡自種的花生和芝麻也該收成了。
盤算著這一茬收下來,去渭南的莊子那裡換幾鬥稻米,加上自種的花生和芝麻舂成米糕,捏成豬魚牛羊的樣式,做完祖祭後,還可以給幾個兒女解解饞。
七夕也沒剩幾天了,女兒家乞巧的針線和織盒都得買了,給二女梳頭及笄的裙裳和頭花,也要開始置辦。
相比讓人發愁的兒子們,軍莊戶的女兒,卻是讓人羨慕的搶手貨,不但莊內年輕兒郎喜歡求聘,連莊外的殷實人家也是趨之若鶩。原因無他,在幼年時光,軍莊戶的女兒也要一起受幼塾蒙學,參與一些織繡洗染炊食的集體活動,因此出閣後不但粗通文字,還有一些持家技藝的底子。
相信辦了及笄禮的二女,很快就會有人上門來說合。想到這裡,他倒是有些捨不得了。
突然莊口的角樓上,吹響了聚集議事的銅板聲,這些資深的前軍士和老兵,紛紛聚攏起來後,發現曬穀的場地上,站了好幾位全身披掛的騎士,
滿身戎裝和風塵的阿大。騎著一隻健馬,也赫然在其中,他有些抱歉的對著父親的方向微微點頭
“尚有勤務在身……不可久留”
隨著四散遊走的信使和騎兵
“鐵甲依舊在……”
隨著這句熟悉的動員口號,那些沉寂多年的軍莊中的老兵,只要還能動的,都紛紛被聚攏起來,披甲持仗,帶著已經成年的兒子或是女婿,聚在緊閉大門的公所之中,聽取傳達上命。
“立刻行動起來……”
“抓出這些蛀蟲。將他們掃地出門……”
“各莊到府中點齊。領取木符跨縣交錯執行,……”……
長安北城宮城東角的崇仁坊,炙熱的陽光籠罩在這座,滾燙的條石和碎石地面。讓推著各種飲子街頭叫賣的小販。和肆鋪裡招攬生意的夥計。聲音都有氣無力的。
一個身影汗流浹背蹲伏在街角的yīn影裡,目不轉睛的盯著遠方的街道上,直到頸背僵直。眼睛酸脹,頭暈目眩,才被同伴拉到路邊的茶棚裡,灌上一口茶,
走到這裡的行人,也被這種莫名其妙的肅然和不安所感染,連走路的步伐和說話的聲調,都不知不覺變小了許多。
隸屬於長安縣下,環城公交車行半新不舊,剝落了大半漆sè的長廂馬車,再次慢悠悠的駛過街道,裡面永遠坐不滿的乘客,也換了好幾撥面孔。
但是總有幾個改頭換面的身影,是不變的。
他們的前身是臭名昭著的五坊小兒,屬於內宮苑使下轄,為迎合皇家田獵的需要和喜好,專門選用一些面貌姣美而又聰敏黠慧的少年,來充當五坊鷹鷂犬的調習和派遣供奉之用。
這些少年出身市井,成分良莠不齊,又傍上天家的名頭,因此早年以為宮中收羅鷹犬賞玩為名,張捕鳥雀於閭里,藉機橫暴市井、為非作歹、敲詐勒索、坑蒙拐騙,無所不為,深為民間所苦。
察事廳倒臺後,那些與大內那些閹臣有關的東西,幾乎全部收到清算,五坊小兒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