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廬在人境,而無車馬喧。問君何能爾,心遠地自偏。採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山氣日夕佳,飛鳥相與還。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果然好去處。”
這是東晉名士陶淵明的飲酒,杜如晦忍不住低聲吟唱。
聽他這麼一說,言慶也覺得自己搬去龍門山,似乎是一著妙棋。
是沽名釣譽也好,是閒情雅緻也罷。反正這樣一來,定能得清流名士們的口彩。
而他現在,不正需要這些口彩嗎?
鄭家人的炒作,是為了讓他撐起門面。那好,我就給你撐起門面,並用這樣的一種方式,來表現出我沒有爭名奪利之心。那鄭家的人,就會少了許多顧忌,而更加賣力炒作。等到我的名氣,已經足以讓鄭家人感到不安時,他們也奈何不得我了。
究竟是誰利用誰?
不到最後,誰也不知道……
“言慶,你這是要寫什麼?”
“哦,是河東聞喜縣公裴大人給亡妻的一篇祭文,想請我抄錄一下,明日來取。”
“內史侍郎,裴世矩嗎?”
“你知道這個人?”
“哈,我怎可能不知道。這個人很厲害,是個極有本事的人。家祖曾私下裡說,論名氣和權柄,裴大人比不得越國公。但若是比手段和本事,越國公卻不如他。”
言慶不由得輕呼一聲。
這個裴世矩,有這麼厲害嗎?
越國公,那是大名鼎鼎的楊素。可裴世矩這個人,卻似乎沒有聽說過他的名字啊。
裴世矩,裴世矩……
慢著,歷史上李世民登基後,徐世績曾因為要避諱,而改名為李績。連李績這樣的人,都不得不更改名字,更何況……裴世矩,去掉那個‘世’字,不就是裴矩?
這還真是個很厲害的角色呢。
此人在隋煬帝時期,是個大奸臣;但在李世民執政時期,卻又是一個剛直忠臣。
一忠一奸,給後世留下了很多猜想。
連《大唐雙龍傳》裡面,還把裴矩說成是邪王石之軒呢。
嘖嘖嘖,沒想到自己居然會給這麼一個人,抄錄祭文?
言慶不由得調整了心思,認認真真的又看了一遍裴世矩寫好的祭文。不可否認,河東四大姓之一裴氏家族的族長,文采果然不差。有著非常明顯的江左文風,詞藻華麗而優美,纏綿而疊蕩。看得出,裴世矩甚愛他的老妻,甚至刻骨銘心。
鄭言慶眉頭一蹙,心道:鄭家要我抄錄此文,卻是讓裴世矩得了鄭家的情,卻與我無關。
我如今雖有老師可以借用竇家來撐腰,但終究不是自家的本事。
若是讓裴世矩念我的好處,豈不是讓鄭家日後更投鼠忌器?唔,這倒是一個思路。
“言慶,你在想什麼?”
“啊,我在看裴侍郎這篇祭文,真真個情深意切。”
“哈哈,果然是個多情種。”
杜如晦曾親眼見過當日言慶賦詩給朵朵,忍不住打趣了一句。然後他輕聲道:“不過裴侍郎和裴夫人,確是一段佳話。當年裴侍郎平定嶺南時,崔夫人因自己年邁,無法隨行照料,於是就找了兩個千嬌百媚的婢女,派人送過去,服侍裴侍郎。
後來崔夫人故去了,裴侍郎悲痛萬分,將家中的妾室美婢全都趕走,情深意重,莫過於此啊。
恩,忘記說了,崔夫人工衛夫人書法,當年也是一位大家呢……”
這個崔夫人,不是鄭仁基的老婆崔夫人,而是裴世矩的妻子。
言慶很認真的看罷了祭文,沉吟片刻後,提筆開始抄錄。
杜如晦在一旁觀看,也不出聲打攪,甚至還為言慶挑亮了燭火,更挽袖子研墨。
五百字的祭文,抄錄起來並不困難。
言慶已讀過許多次,所以一氣呵成,寫的極為順暢。
抄錄完祭文,言慶卻沒有停筆。
他蘸飽了墨汁,然後在祭文後面,有寫下了離思兩字:餘受命抄錄悼亡妻,為侍郎與夫人之情所感。
故附詩一闕,以贈侍郎。
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取次花叢懶回顧,半緣修道半緣君。
鄭言慶於仁壽四年春末之夜,於洛陽城郊。
言慶寫完,恍若心滿意足般,對著紙上未乾的墨跡,輕輕吹了一口氣。
杜如晦目瞪口呆,看看紙上的詩詞,又看了看一臉滿足笑容的鄭言慶,久久說不出話來。
妖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