廠幹一輩子大檔頭所得的俸祿賞賜死後的撫卹都買不起半尾!
不甘與憤怒在林一川心中來回衝撞著。就算林家投了東廠,他一個東廠大檔頭憑什麼想讓林家宰了鎮宅之寶?
“哎呀,老爺子,這可怎麼行?這兩尾魚的魚頭雖然肥美,做成拆膾魚頭卻是有些可惜了……”
話音未落,林大老爺一巴掌重重拍在了桌子上,怒而喝斥道:“孽子!沒有聽到為父的話嗎?”
兩人究竟談了什麼,讓父親對梁信鷗退讓至此?父子間心意相通,林大老爺黯然朝兒子又輕輕點了點頭。
此時不是與父親爭論的時侯。林一川的後牙槽咬得緊了,牽動著兩頰肌肉動了動,從牙縫裡蹦出了一個字:“是!”
還是個年輕人哪。老爺子不過幾年壽命,林家將來都是林一川的。有才,易衝動。這樣的年輕人才容易被掌控。梁信鷗不再言語,微笑著等著。
一劍緊接著一劍。兩尾金色的龍魚被串在了三尺青鋒上。肥碩的身軀在空中拼命扭動,濺了林一川滿臉水漬。他用力往上一揮,兩尾魚被他拋到空中。他閉了閉眼,揮劍狠狠砍下去。魚首分離。
冰涼的血濺開。寶藍色的袍子上沾上了點點血汙。林一川眼裡沒有絲毫情緒,忘記了愛潔。一手拿起了一隻魚頭,一字字地說道:“兒子這就親自盯著廚下做拆膾魚頭!”
梁信鷗目露讚賞之意。能忍能下手,此子心志非同一般:“大公子還年輕,尚須老爺子多加調教。”
既然投了東廠,就容不得林一川三心二意。梁信鷗這兩句話發自肺腑,出於好心。
林大老爺目光微閃,嘆道:“燕雀難比鴻鵠,家簷太低。一川在揚州城只能看到巴掌大的天。將來他要成為林家的掌舵人,尚須歷練。請梁大檔頭轉告督主,給一川機會。”
把兒子交出來,林家付出了最大的誠意。梁信鷗哈哈大笑。
至於那位自盡的茗煙,莫名死亡的崔媽媽,還有救走林一川的蒙面女子。將來總有揭開謎底的一天。樸銀鷹遇刺案,早晚會被自己查個水落石出。
魚眼鼓出,極淡的血順著他的手滴落。林一川提著兩隻魚頭,目無表情走出了銀杏院。
候在外面的雁行與燕聲看到那兩隻金色的魚頭同時張大了嘴巴。慣於在臉上帶著笑的雁行都僵硬了臉。
這是林家的鎮宅吉物……在林家呆的歲月比老爺的年紀還長。少爺竟然殺了這兩尾魚!
林一川出得院子,驀然回頭。黑黝黝的雙眸充滿了憤恨。他可以把銀杏院裡的東廠之人悉數宰了,處理得無聲無息。為什麼父親要如此退讓憋屈?他不由自主想起穆瀾說的話。究竟是自己無知者無畏,還是父親老了,不再有昔日雄霸漕運的自信?
“少爺!這這這不是……”
“拿到廚房做拆膾魚頭!”林一川咬牙切齒地將魚頭往兩人懷裡一扔,看了眼滿是血漬的手飛快地離開。
雁行和燕聲一人抱著只金色大魚頭呆若木雞。
清靜的騎牆下,四顧無人,林一川吐得面無人色。
他扶著牆,緩過了氣,有氣無力地走回自己的院子。
心疼憤怒難過……然而他需要在最短時間裡換過衣裳,親手端著拆膾魚頭再進銀杏院。
魚已經被自己殺了。父親恐怕比自己更難過。卻連緩衝的時間都沒有,一直陪著笑臉,陪著那位東廠大檔頭笑語歡顏。想到這裡,林一川的雙肩上像壓下了一座山。讓他的背挺得更直。
第43章 決定
梁信鷗走的時侯和藹地拍了拍林一川的肩,看似隨意地問道:“中秋那天大公子遇襲,是被一位蒙面姑娘所救。她的功夫不錯。”
溫柔的眼波,如同關心一位子侄。
“是位姑娘救了我?”
林一川懵懂的表情讓梁信鷗有點失望。
接下來林一川的話更讓他尷尬:“一川醒來時躺在林間,沒看到什麼人。不過,大人既然知道是位蒙面姑娘救了一川,可知道是誰想殺我?”
梁信鷗適時地嘆了口氣,輕描淡寫地朝林家西苑方向看了眼,體貼地說道:“梁某待大公子如同自家子侄。相信大公子在林家的地位不會再受到威脅。”
“我就知道……”林一川攥緊了拳,毫不掩飾自己對二叔的恨意。
他當然知道梁信鷗在禍水東引。自己本來就是二叔一家的眼中釘。林一川也無意替林二老爺分辨。梁信鷗這樣解釋,他就這樣相信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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