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幽楠皺眉,替顧庭樹發愁。那船主見這女人雖然寒酸瘦弱,然而眉眼尚存幾分姿色,不禁涎笑著問:“小娘子是要出海嗎?孤身前來也不怕丈夫擔心?”
何幽楠對這些男人的搭訕並不陌生,但是她也沒有生氣,只是瞪了他一眼就走了。信既然送不出去,那麼他們大概要在瑞龍島滯留一段時間,她想到這裡,忽然又高興起來了,她希望這樣的幸福的日子可以長久一些。
但是這種喜悅並沒有持續太久,因為她去領月錢的時候,管家跟她說下個月不用來了,並且指責她幹活偷懶,弄壞了女主人的衣服。何幽楠知道他是找藉口剋扣工錢,但是她也不好像個潑婦那樣跟人辯白爭執,於是她不耐煩地說:“您直接說給多少錢吧,我懶得聽你念經。”
管家被說破了心思,有些氣惱,從懷裡取出一串銅錢,數了一遍才丟給她,又說:“這還是看你可憐……”一句話沒說完,何幽楠已經甩袖子走人了。
何幽楠在街上胡亂走了一會兒,找了個僻靜的角落坐下了。這會兒不到正午,她還不能回家。若是回去了顧庭樹必然要問她為什麼沒有做工,她若是說被辭退了,又要惹得他擔憂了。她怎麼能讓顧庭樹這樣的男人為了錢發愁呢。
其實瑞龍島很富庶,在這裡找個洗衣做飯的差事並不難,然而那些工錢又不夠養活三個人的,單是顧庭樹的藥費這一項就是極大的一筆開支。何幽楠坐在街邊的石頭上想啊想,想得頭都大了。她也過過苦日子,也知道很多謀生技能。但是對於一個需要許多錢的女人來說,可選擇的路是極少的。
一個喝醉了的男子暈乎乎地走上來,梗著脖子朝何幽楠臉上瞅,一句一句地喊著:“燕兒,怎麼許久沒見你了,你媽說你病了,不會是故意躲我吧。”大咧咧去拉她的袖子。
何幽楠早就躲開了,又是嫌惡又是厭煩地瞪了他一眼。誰知那男人伸開了雙臂,老鷹捉小雞似的攔著她不許她走。何幽楠氣得滿臉通紅,正在僵持著,一個塗脂抹粉地中年婦人跑過來,抱著男人的胳膊道:“張公子,你認錯了,燕兒在屋子裡呢。”
那男人轉臉看見了老鴇,不由得笑了起來,又邁著步子搖搖晃晃地去了遠處的花樓。這老鴇卻立在原地,搖著一把牡丹團扇,上上下下地打量著何幽楠,她是閱人無數的,只這幾眼就把這婦人的家境猜得七七八八。她滿臉堆下笑容,走上來給何幽楠作揖:“我店裡的客人魯莽,嚇著夫人了。”
何幽楠不願意跟這種人打交道。雖然她也做過那種事情,但那是為了活命,跟那些娼|妓是不一樣的。她敷衍著點點頭,轉過臉就走。那老鴇也不追,只是溫和地說:“這位夫人在路邊坐了兩個時辰了,是不是遇到什麼難處了?”
何幽楠腳步頓了頓,她知道自己應該立刻離開,但是她卻猶豫了一下。老鴇走上來跟她攀談,兩人坐在僻靜巷子裡的一塊石頭上,這老鴇話多,但是並不惹人厭煩,講了自己年輕時如何打拼,又如何接下了這個店。別的東西倒是一個字都不提,臨走時忽然從懷裡掏出一包手帕包著的碎銀子,強行塞到何幽楠的懷裡:“先拿去用。”
何幽楠又不傻,這老鴇的錢豈是能接的。但是那老鴇又說:“別多心,就當是老婦暫借給你的,唉,人生在世,誰還沒有個難處啊。”見快中午了,反而催促何幽楠快點回家,免得家人著急了。
何幽楠左袖子裡揣著這包銀子,右袖子裡是幾枚銅錢。那些銅錢連交房租都不夠,更別提吃飯買藥了。何幽楠只覺得周身宛如在油鍋裡煎熬一般。這樣渾渾噩噩地回了家。房東一家正在屋子裡吃飯,倒是沒跟她要房租,幽幽一頭撲到她懷裡要抱抱,嘴裡嚷著肚子餓餓,顧庭樹見她回來,就跟她說:“我今日訓斥了房東一家,他們不敢再為難你了。”
何幽楠覺得很頭疼,心想你就別給我添亂了。但是她嘴上也只能說:“你何必跟那些人計較呢,倒辱沒了自己的身份。”她把港口停運的事情跟顧庭樹說了,顧庭樹有些失望,然後隨遇而安地說:“只好先在這裡養傷了。”他又問:“你的月錢發了嗎?發了多少?”
何幽楠捏著袖子裡的幾枚銅錢,含糊道:“夠咱們用的了。”她忙去淘米做飯,因為回來的時候沒有買菜,而她也不願意動老鴇給的銀子,所以他們一家中午只能吃米飯配鹹菜絲了。
飯菜太簡陋了,大家都吃得垂頭喪氣,幽幽吃了一小勺米飯就不吃了,她嘴上不說,眼睛卻一個勁兒地往院子裡瞅,房東家的胖兒子正舉著一個雞腿亂啃。何幽楠拍拍幽幽的腦袋,她扭著身子趴在何幽楠的腿上,撅著嘴巴很不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