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大夫見邢文定膀腋下凸起一骨頭,心裡判斷。
肩關節脫臼,分外四種大情況:上掉、下掉、裡掉、後掉。
這四種大情況裡,有份全掉和半掉,還有筋絡收縮無力導致的慢掉。
邢文定的胳膊,似乎是人為卸下,是下掉的。
卸他胳膊的人,比邢文定矮些,倪大夫心想。
饒是如此。倪大夫還是繼續摸了摸。他行醫多年,小心謹慎為重。
這一摸。倪大夫心下大驚。
他臉色都變了。
倪大夫身邊,站著邢文定的父親、倪大夫的兩位兒子。見倪大夫倏然變臉。刑父急了,問:“倪大夫,犬子這傷如何了?”
“不好接,不好接啊!”倪大夫直嘆氣,“這是誰下了令郎的胳膊?用心狠毒啊。不僅僅是下掉,還有半里掉和支骨半脫位。假如接好了這下掉,就會造成裡掉和支骨全脫位,這胳膊就廢了一半!”
裡掉的話,會造成肩骱骨凸起、間後骨塌陷。
現在只是半里掉。故而沒有顯露出來。
而下掉是全的。
接好下掉,半里掉就變成了全裡掉,等於治好了一處,又造成另一處脫臼。若是這樣,也好說。
可是肩骱骨臨近支骨。
那個下邢文定胳膊的人,把支骨也弄得半脫臼了。
支骨,就是鎖骨。
只要大夫敢接上這下掉,立馬會將半里掉和支骨半脫節造成全裡掉和支骨全脫節。
治好一處,等於又新增兩處脫臼。病家會遭罪的!
倪大夫覺得心驚。
“。。。。。。下令郎胳膊的人,不僅僅醫術高超,而是武藝非凡。”倪大夫告訴邢文定的父母,“老朽無能為力啊!”
醫術高超的人。才會清楚肩頭和鎖骨的各處關節。
武藝高強的人,才有手勁把拿出的關節卸得恰到好處。
下邢文定胳膊的人,這是有意為難刑家。叫邢文定吃些苦頭。
倪大夫沉思:望縣居然還有這等高手?望縣的大夫,他都認識的。
“倒是有個人。。。。。。”倪大夫腦袋裡靈光一閃。“會不會是陳公子的手筆?他的醫術,驚豔得很。除了他。其他人也沒這本事。老夫年輕的時候,手腳靈活,也沒這本事。”
倪大夫有瞬間的走神。
而刑家眾人聽了這話,臉上烏雲密佈。
邢文定也哭得更加悽慘。
“好疼,好疼!”邢文定一個人哭喊疼。
胳膊脫臼到現在,已經快兩個時辰了。
若是及時接好,靜養幾個月,往後能沒事。若耽誤了,哪怕接好了骨,往後也要留下舊疾。那舊疾,就難以康復了。
“倪大夫,您別說無能為力啊!”刑父急切道,“咱們望縣,除了您還有誰的醫術好?您救救犬子。再耽誤下去,他這胳膊就要廢了!求您慈悲。”
倪大夫心地是慈悲的。
但是,醫術越高的人,越知道自己的不足,反而越發膽怯。
倪大夫第一次見識到這種脫臼。
他年紀大了,手不穩。若是再年輕二十歲,他倒是可以一試。現在,他連一成的把握也沒有,自然不敢貿然下手。
倪大夫把自己的為難,告訴了刑父:“。。。。。。要麼另外請個身強體壯、醫術好的大夫,要麼請了下令郎胳膊的那人回來,讓他接。”
“什麼?”刑家眾人微愣。
接骨也是亂來的?
“。。。。。。這種脫臼,沒有半分僥倖。那人是故意的。若不是醫術高超,對身體的關節瞭如指掌,而且精通接骨,他也做不到這樣的仔細。”倪大夫解釋,“所以,下令郎胳膊的人,他的醫術更好。”
倪大夫心裡已經猜測到五成是陳璟。
話說的時候,不由偏袒了他。
刑家眾人都聽得出來。
旁人也罷,邢文定的母親卻聽不得這話,怒從心底起:“那廝膽大妄為,哪怕衙門不追究,我們必然也要打死他的。您也是老糊塗了,說這等混賬話!”
這女人姓張。
刑家能混到今日的地位,都是靠著這個女人。
張氏有個堂兄,幼年時家裡貧窮,被賣到杭州姓王的大戶人家做小廝。她哥哥機靈得很,很快就做到了王大少爺身邊的貼身親信小廝。
後來,王老爺升遷,進京做官去了。沒過幾年,老爺去世,王大少爺當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