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並不是陳璟祖父、父親和哥哥治下的,而是曾祖父治下的。當初祖父和旌忠巷的伯祖父分家,分得了那四百畝祭田。
這件事,一旦見旌忠巷那邊知曉,他們是有權利管的。
就像清筠所言,陳璟的大嫂被休,趕出陳家是輕的,重則被官府杖斃。
大嫂真是太大膽了!
家裡已經到了需要賣祭田的地步嗎?
陳璟微微蹙眉。
“也不是全部賣了,只賣三百畝,還留一百畝。我已經託人問過,咱們家的祭田,能賣到五百文一畝。賣三百畝,就能拿到一百五十兩的現銀。有了這筆錢,端午、中秋、過年就都不愁。”大嫂語氣清淡道,“這件事,你無需多言。”
“太太,婢子還有些首飾,您都拿去賣了吧。”清筠噗通給大嫂跪下,“再不濟,您賣了婢子!”
“胡說什麼?”大嫂不悅,聲音終於有了點起伏,“你是老爺的屋裡人,賣了你,外頭人怎麼看老爺?咱們陳氏,丟不起這個臉。你且等著,等老爺封了官,少不得你的鳳冠霞帔。”
“太太,現在如何是好?”清筠哭得更兇,聲音也越發大了,“家裡還有些東西能賣的,何必賣祭田?咱們清減了伙食,粗茶淡飯,不能熬過去嗎?”
大嫂笑了笑。
“你在我身邊十幾年了,真是什麼也不懂!”大嫂聲音有點寵溺,“我賣了祭田,難道是為了吃飯?逢年過節,需得下禮,這是一筆大開銷,沒個五十兩打發不了;
央及和文恭的夏衫、秋衫、春衫,衣裳鞋襪,都要錦文閣的料子,沒個三十兩也難以打發;過年的時候,需要交祭祖的銀子,每年都是三十兩;還有平日裡,誰有個壽辰、誰家娶媳嫁女,這些瑣碎,四十兩也只能勉強過去。”
“咱們不下禮!”清筠給大嫂出主意,“逢年過節,咱們裝病躲著;央及和小少爺,都有四季衣裳,都是半新的,又不是不能穿,何必換新的?再說,就算換新的,為何非要錦文閣的料子?錦文閣的料子,一尺比一畝田還貴!”
“胡鬧!”大嫂聲音微冷,嚴肅起來,“不做新衣裳?你試試看外頭那些人,會怎麼猜測咱們,央及和文恭出去,誰還看得起他們?世人都是勢利眼,只看衣裳不看人;
逢年過節,咱們真的不下禮,從此這臉就不要了,老爺的臉也不要了!寧可餓死,人情往來斷乎省不得!”
錦文閣並不是望縣最好的布坊,只是個三等的。
若是七彎巷連三等布料都穿不起,就坐實了旌忠巷那邊的猜測,以為七彎巷真的是窮親戚。一旦知道你窮,所有的人情往來皆會變味。
陳璟很懂大嫂的意思。
在清筠看來,大嫂是賣了祭田,冒著這麼大的風險,僅僅是為了些無關緊要的東西。就像清筠所說,不做新衣裳能如何;逢年過節不送禮又能如何;送的禮物輕賤,更不會如何。
清筠永遠無法明白大家族之間那些不言而喻的規則。
陳璟倒是很懂。
幾千年後,這些規則並未遺落,反而是很好的遺傳了下去。陳璟前世出生京都望族,這些規矩比現在還有殘酷。
大嫂撐起了的,不是清筠以為的虛榮,而是七彎巷的聲望,是陳璟哥哥的體面。
體面,往往比吃飽飯更加重要。
在上流社會,體面比命都重要。
你在架子上,你就要端著。也許在架子上,你為了堅持體面,維持尊嚴,過得很辛苦。但是隻要你下來,你會更加的辛苦。
你自己往下游走,別人就會越發踩你!
陳璟哥哥苦讀經書,換來“七彎巷舉人老爺”這個聲望,縣令尊重他們,望縣的大族也敬重他們,甚至連那些地痞流|氓,都不敢欺負他們女人孩子的。
這就是體面。
這就是大嫂必須維護的東西!
你丟了這個體面,你逢年過節穿得不妥當,你送的禮物沒有相應的價值,不能符合世人對舉人老爺家的認知,你就是等於自己把這些體面和尊嚴丟了。
“。。。。。。外頭都在猜測,老爺已經沒了。咱們若是往下游走,外人就更會這麼想。
老爺好好的,也被他們詛咒壞了。再過些日子,那些祭田就賣不到這個價了,我明日就去,儘早定下來。只要熬過今年和明年春上,京裡就該有訊息傳回來。若是老爺再沒有訊息,咱們就死心了。。。。。。”大嫂繼續道。
明年春上有春闈。
陳璟的哥哥若是還活著,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