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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部分

彼時,手忙腳亂的公子桓夙,在江邊拉著纖繩遠遠地大喊:“師父!留下來!”

十歲出頭的少年公子,眼底含著清澈的水,故作堅強,但是淚水不聽人言,擅作主張地糊了整張小臉。

而那遠去的一葉孤舟,卻毫無留戀地遁入了川上渺茫的煙波之間,鷗鷺穿雲銜霧,於他,天地剎那茫然。

桓夙悠悠回神,只聽見駱谷又重複了一句:“大王,一定要護著她。”

桓夙,你生來孤星命格,當此之世,唯獨孟宓能伴你幾十載霸主之途。你要護著她,我畏懼過上天,曾望風而逃,然而現在,我更畏你形影相弔於世間,稱孤道寡,便是真正孤寡無雙。

☆、13。問罪

窗外冰雨,斧鑿般落在心坎,孟宓支起身體,搖搖曳曳地起身,艱難地爬到窗邊,用力摔上了窗。

桓夙心中一緊,仰望的目光忽地滯了滯,原本蒼白的臉色更是沉凝而慘白。

這是唯一能見到她的高臺。而這扇窗在其後的一年半時間裡,再沒有開過。

梨花被雨打風吹去,殘枝飽飲了一場蜜露瓊漿,哀豔地簇出新綠淺黃,將南閣樓的軒窗密密匝匝地捆入其間。嚴實地,不露風聲。

楚侯微微抬手,簇遠山淡墨的修眉,晦暗莫名的眸一片岑寂,無聲的雨潤溼了他的玄金華裳。

近侍看得不忍,忽聽桓夙極淺地笑了一聲,“心痛了。”

原來他還會心痛的。

小包子哆哆嗦嗦,自己似乎又聽到了什麼不該聽的事,畏葸不安地縮了脖頸,只見大王徐徐側過臉,肅然俊逸的臉,白如玉質,可這笑裡少了什麼,多了什麼。他說不出。

這是第一次,孟宓的腹中唱了空城計,她還沒有任何用膳的想法。

直到門外傳來不輕不重地敲門聲,孟宓赤著足去開門,門“吱呀”一聲,落下薄薄的一層灰屑,落滿香肩,嗆得她鼻端微癢,一低頭卻又愣住了,這門雖拉得開,外邊卻橫著兩道手腕粗的鐵鎖,被門拉開之後便迅速地橫了起來。

這門的縫隙也不足以塞下一個人,孟宓甚至看不見外頭是誰方才敲門,只見一隻清瘦的玉臂遞入了一個食盒。食盒精緻,八角玲瓏,足以塞下一碟菜的大小,孟宓伸手去接。

外邊傳來女子鶯歌一般脆美的聲音:“請孟小姐用膳。”

“大王沒說關我多久麼?”孟宓搶上去要拉門,可是鐵鏈綁得太緊,她不飲不食,還受了刑杖,蚍蜉撼樹罷了,除了搖下頭頂覆下的積灰,沒有任何實用。

門外的女子已經走了。

何時走的,竟連腳步聲都未曾聽清。

孟宓唯一留意的,便是她手腕上殷紅的硃砂,被雕成盛開得溫婉的辛夷花,精巧雅緻。

楚宮裡的美人真不少。

也許過不久,桓夙便會徹底忘記與他相伴過區區十日的孟宓,拋諸腦後,另結新歡。

宮闈之中的紅顏最易老,還未盛開,便凋謝了。

孟宓託著笨拙的身子回房,繞過窄窄的一道迴廊,未曾想後面似乎別有天地,這南閣樓是面山而建的,青翠蔥蘢,蓊鬱聯翩的黛色自眸中化開,石壁如被削成,光滑無比。上垂著繩索,但被人中途截斷,只留下突兀的一截鐵鏈,嗚嗚咽咽地吹過伶仃的歌。

面壁思過。

原來是這個意思。她姑且給這座山壁取了個名頭,思過峰。

開啟食盒,情理之中,上下兩層的食盒擺了兩個菜,一個鹽水青菜,一個蜜汁滷肝,乏善可陳,她面對青山岩壁用飯,風過鬆林,別有清香韻味。

可惜分量不足,孟宓只混了個半飽,就著一旁的清茶,姑且用水填滿了肚子。她罪女之身,不敢再問太后或者桓夙要零嘴兒,只可惜母親帶來的糕點,她竟都沒有嘗過。

此時那些糕點正擺在桓夙的案牘之前,油紙包裹得一絲不苟,小包子嗅到栗子濃郁的香味,不由得多嘴了,“大王,這——”

原本想問是否要扔了。

老這麼睹物思人,徒勞無功啊,還把自己整得這麼憔悴。

桓夙已經拆開了油紙包,只聞香味馥郁,金燦燦的糕點猶如黃金三疊,看一眼便知鬆軟甜糯。他試探著伸出一隻手,咬了一塊在嘴裡。

“大王啊——”小包子已經傻了。

桓夙皺眉。

果然還是沒有味道。

他不懂,孟宓怎麼那麼愛吃。與他而言,膳食,也不過吊命的東西罷了。

桓夙放下了那疊黃金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