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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0部分

這個世紀初,瘟疫開始流行。死了很多人。防疫局想盡一切辦法阻止它的蔓延,但是他們的努力如同滴在河裡的一滴紅墨水,立刻消失得無影無蹤。每天不斷地死人,所有的動物、人,都在滅絕的邊緣,除了細菌,傳播瘟疫的細菌。

這個時候丁格爾出現了。他把大腸桿菌dna中控制生長度的基因片斷接入兔子的dna鏈。結果兔子的生長週期縮短到原先的。

縮短了的生命週期,高節奏的世代更替,更多、更頻繁的突變。他們在與瘟疫賽跑。不幸的是,我,我們,做了他們的跑道。

丁格爾把改造兔子的方法應用於一批人類受精卵,於是造就了一批像大腸桿菌一樣活著的我們。

我們出生,生長,交配,作下一代變異的工廠。我們不必工作,一生的任務只是生育。法律迫使我們頻繁地更換同伴,以期製造出更多的變異。我們的後代被收集到基因局,展開下一輪的賽跑。我們當中的每個人都要經受瘟疫的考驗,檢查我們的父母是否為我們製造了有利的變異。活下來的就成為基因庫。丁格爾的研究小組在我們的dna鏈中搜尋抵抗瘟疫的片斷。

我們的壽命只有二十四小時。出生,生長,交配,飛快地衰老,然後是死亡。為了防止有害的基因漂移,我們被禁止與正常人通婚。我們的名字有R字字尾,而正常人的是m。R和m,這是兩個不同的世界。

9小時。我躺在那裡,靜候“蝙蝠”或是死神的來臨。我們計算時間的方式,是自出生起24小時的倒數。換算成“m”的標準,我現在應該有5o歲了。

我撫摸著自己的眼角、額頭、下巴,細細體會縱橫密佈的皺紋給我的指尖帶來的觸感。同伴在我身旁睡著。蓄電燈已經熄滅了,我伸出手去,摸索著他的臉頰。他的面板明顯地鬆弛、衰老了。我似乎感覺得到生命正在離我們遠去。

“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他不知什麼時候醒了。

“需要知道嗎?一個只存在了24個小時的名字。”

“也許。但是人類的存在,要久遠得多。我們我們的名字,總有一天會被刻在這個物種的紀念碑上。”

“紀念碑?或者吧。但是在那些紀念碑樹立起來的幾百年前我們已經像大腸桿菌一般的死掉了。紀念碑對我來說有什麼意義?”

“那麼,什麼對你來說才是有意義的?生命嗎?像他們一樣長的生命嗎?就算你真正擁有了8o年的壽命,那又怎樣呢?宇宙就像漫漫長夜,根本沒有天亮的時候。24小時跟8o年又有什麼區別?”他在黑暗中注視著我,一對眸子閃閃亮。我忽然現,暗中看去,不管誰的眼珠都是灰色的。

他把手放在我肩上:“來吧,我們出去。”

我想拒絕,但我的身體卻服從地站起來,跟著他鑽出地下室。外面已經是黃昏了,光線並不強烈,卻讓習慣了黑暗的我眼前一花。

同伴用力拽了我一把:“退回去!”我還沒弄清出了什麼事,就被拖回了地下室。

他命令我躲在一堆雜物後面,自己握緊手槍,伏在門口。

我們被包圍了。像兔子一樣被獵狗堵在洞裡。那一瞬間我突然感到極度的厭煩。為什麼我要跟他們作這種無聊的官兵捉賊的遊戲呢?讓他們捉住我好了,我不在乎。我站起來,向出口走去。

同伴驚訝地回過頭來:“你不要命了?”我衝他微微一笑,輕輕撥開他攔在我面前的手臂,貓腰鑽出了地下室。

夕陽向著我丟擲最後一束光,卻讓我感到一陣透骨的寒冷。眼睛很快適應了黃昏的光線,我清楚地看到面前圍著一群“烏鴉”,站在最前面的一個有著一張熟悉的臉,一對熟悉的灰眼珠。

我舉起雙手,慢慢地走過去。

走過他身邊的時候,我心中泛起一股衝動。我伸開雙臂,試圖擁抱一下那漂亮的頭顱。

什麼東西輕輕的撞了一下我的肋骨。

我退後一步,低下頭,看著自己的衣服慢慢染紅。

他站在那裡,手裡握著槍,一雙灰眼珠恐懼地瞪著我。

我輕輕嘆了口氣,慢慢地,慢慢地倒了下去。

我沒能死在他的槍下。他們設法使我活著接受了審判。幾分鐘後,我將被處死。我的罪名是協助刺殺丁格爾的罪犯逃亡。

丁格爾死了。但他的計劃不可能停止。是的,只要瘟疫還存在。他們仍將不斷的製造突變,從突變中尋找戰勝瘟疫的神明。但是,神燈裡出來的究竟是精靈還是魔鬼,恐怕沒有人知道。

至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