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誠中和一大票將軍們登上遠望臺,由此可眺望十里之內而無遺漏。
原上黨行營總管、如今已回到莫州軍序列內的趙原平向李誠中等人講述眼前的敵情,他指著遠方連綿起伏的敵軍軍營道:“六里外即是賀德倫的營盤,五月前駐軍一萬,本月起增至三萬人。殿下請看,賀德倫東側的營地,是五月底新修的,按營盤規模,估計可納軍士兩萬;西側營地是三天前修築完畢的。可納軍士一萬五千餘人。據侯從事所言,東側當為張歸厚部,西側為朱友恭部,三座大營互隔裡許,某等估計當有六七萬之數。”
趙原平頓了頓,指著更遠處若隱若現的丘陵道:“右側十三里外為閻山,左側十四里外為白馬山,敵軍大營以此兩山為依託構築,當面賀德倫、張歸厚、朱友恭三座營盤為第一線。還有幾處營盤隱藏其後,圍繞兩山外側的大東溝、東王臺等處各有五六處營盤,目前仍未查清。此外,白馬山後便是澤州城。某等懷疑,梁王應當就在城內。”
李誠中邊聽邊看,問道:“梁王號稱百萬之眾,究竟有多少。心裡可有數?”
趙原平道:“從眼前的營盤來看,百萬之數是不可能的,但三十至五十萬之間應該是有的。某和侯從事談過。他說梁王麾下可戰之兵約在三十萬之間,若是加大徵募的話,可以達到四十萬左右,再加上諸侯聯軍,某以為總計不會超過五十萬。”
李誠中沉吟片刻,命傳侯從事覲見。侯從事就是侯言,原為梁王帳下大將,官拜河陽節度留後,獨領一軍,受葛從周節制。天佑元年春,為警惕盧龍軍上黨行營對澤州的窺伺,梁王急調侯言和賀德倫北上太行。天佑元年底,侯言在高平向上黨行營投降。
侯言是戰敗被俘後投降的,如果不是看在他熟悉梁軍內情,恐怕等待他的命運只有一個——梟首示眾。因此,侯言的待遇很低,只是掛了一個統戰處從事的閒職,沒有讓他繼續領軍。
侯言進不了燕軍的決策圈子,故此一直在遠望樓下等候,聽說燕王傳見,立刻登上樓梯,貓著身子畢恭畢敬的向李誠中施禮:“罪將見過殿下!”
李誠中也不和他客氣,直接點名詢問梁王帳下諸將的情形,侯言能夠活命,靠的就是這條,當下不敢隱瞞,絞盡腦汁的把自己所知道的的一應詳情全數道來。
李誠中點了點頭,讓他下去,侯言又轉身下了遠望樓,等他進入等候的班列之中時,後背上的衣裳都溼透了。不過侯言總算鬆了口氣——這是他第一次覲見燕王,燕王沒有拿他撒氣,那麼他的小命從這一刻才算真的保住了。
聽了侯言的介紹,李誠中和各位將軍們對梁軍又有了更加直觀的認識,望著遠方連綿無際的敵軍營盤,所有人都感受到了巨大的壓力。
在上黨地區,燕軍總兵力為九萬,以梁軍為主的諸侯聯軍兵力為四十萬以上,雙方對比非常懸殊。如果單看高平戰場,這種懸殊的差距會更大,因為燕軍還有兩萬人駐守在北邊的潞州,以抵擋河東三王的威脅,真正南下到高平戰場的燕軍,總計不超過七萬!
這已經是目前為止,李誠中麾下所集結起來的最大軍事力量了,河北內地還有兩萬多駐守州縣的預備兵,並不是說不可以繼續抽調,但一來兩萬多人並不能對戰事的進展起到什麼重要影響,二來預備兵一旦抽空,河北各州縣連維持地方治安的力量都會失去,很容易引發地方混亂。
雖說歷史上曾經出現過多次以少勝多的戰例,但每一次既然都能留載史冊,就說明這種戰例非常稀罕,無一不是經典。從軍事作戰的原則來講,以多勝少才是可取之道,也才是戰爭的常態,總是寄望於以少勝多,那是賭博、是冒險。
梁王手上兵多,他就可以拉長戰線。同時展開多個戰場,可以選擇的進攻方向和進攻方式也會很多,對李誠中來說,戰線越長、戰場越多,燕軍的力量就會越分散,形勢就會越被動。
另外,梁王承受失敗的能力也會很強,反之李誠中卻經受不起一次重大損失。舉個簡單的例子,同樣是五萬人的損失,梁王發發火、砍幾個敗將的腦袋。這事就過去了,丟了五萬人,他還有好幾個五萬人;反過來,如果李誠中丟了五萬人,那麼這一仗就不用再打了。
想要和以梁軍為主的諸侯聯軍在上黨地區一決雄雌,最好的辦法是什麼?
李誠中默默掃視著遠方的敵軍營盤,終於從牙縫裡擠出兩個字——暴兵!
天佑二年七月,軍事參謀總署釋出軍令,啟動塵封三年之久的原《盧龍節度府軍事動員預案》。實施全軍總動員。因為“盧龍軍”這一稱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