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知裕帶著李誠中從廂房中出來恭候,劉仁恭見了,一擺手,讓兩人跟著自己進了節堂。
盧龍節度府的節堂是一座小院子,當面正北是一座軒敞的正堂,供劉仁恭召集軍議,正堂旁東西兩側是左右廂房,左廂房存放著重要的機密卷宗和地形圖,右廂房擺放著節度使符節、印信和各種令牌。實際上,節堂之所以為軍機重地而不得擅入,除了軍議之時需要警戒和保密之外,主要還是因為左右廂房中存放的物件,這些物件對於整個幽州來說都太過緊要了。
雖說現在是個軍頭就敢把自己的指揮所稱為節堂,但嚴格意義上來說,真正的節堂,只在一方鎮帥之處,其他都屬於逾制。比如周知裕設在平州大營中的節堂,那就是**裸的逾制行為,只不過沒人追究罷了。在這個綱常紊亂的時代,皇帝連自己家人都保不住,這種小事又算得了什麼,誰也不會放在心上。
李誠中早就聽說過節堂的大名,節是大將出徵時天子所授的符節,是軍權的象徵,節度使這個官職名稱也由此而來,存放節度使符節、印信的地方就是節堂。到了宋代,節堂一般都設定在帥府之西側,西為白虎,故又稱白虎堂。李誠中看過的《水滸》中林沖誤入白虎堂的故事,說的就是林沖被誘入了高太尉的節堂。擅闖重罪,放到哪一朝都是重則斬首,輕則流配的罪名。林沖只是被判了個刺配滄州,已經是開封府尹頂著巨大的壓力從輕發落了。
傳見李誠中之類的小事情本來是不需要在節堂這種軍機重地進行的,但如今是非常時期,為了便於處理軍務,劉仁恭自己都幾乎搬到節堂來住了,當然也就便宜了李誠中,讓他見識到了這個傳聞中的神秘所在。
第十六章 遼西雙城(十六)
節堂上現在只有三個人,坐著的是劉仁恭,站著的是周知裕和李誠中。劉仁恭仔細打量著眼前的這個年輕高大的軍官,心裡其實很愛惜的。入伍從軍一輩子,到了他這個年歲和地位,對於軍中嶄露頭角的新一代軍將,都會忍不住有一份愛惜之意,更何況這個人是自己的嫡系。
劉仁恭清楚的記得,自己這半年來只接過三份喜報:
第一份是去年秋天,喜報來自榆關,小勝,斬首三十八級,成功防守住了岌岌可危的榆關。
第二份是去年冬天,喜報來自白狼山,大勝,斬首二百七十六級,初步穩定了平州局勢。
第三份是今年開春,喜報來自白狼山外,野戰大勝,斬首六百多級,俘虜契丹兵六百餘人,陣斬契丹品部大郎君圖利,俘獲小狼君兀裡,攻佔柳城,降服燕郡,半個營州重歸盧龍軍!
三份捷報的當事人卻只有一個,就是眼前的這個去年南征時才加入健卒營的李誠中。
看著這個年輕軍官恭恭敬敬的站在自己面前,劉仁恭忽然生起一種事業已有後來人的慨嘆,上午節堂軍議時的怒火煙消雲散,覺得眼前這個年輕人擅奪趙家軍馬的事情,其實也不算什麼。
“坐吧,好問別站著了,還有李誠中,你也坐……對了,可有表字?”劉仁恭溫言道,後面一句話問的是李誠中。
李誠中屁股剛挨著繡墩的邊,聽大帥問話,忙又起身:“兵馬使已給卑職取了表字,字自成。”
“坐,坐下回話。”聽說李誠中的表字是周知裕取的,劉仁恭立刻想起了自己給周知裕取字的十年前,忽覺時光倥傯,不禁有些恍惚。回過神來,向周知裕笑道:“好問,當年你隨某鎮戍媯州,一晃也十多年了,遙想往事,仿如眼前啊……”
周知裕嘆道:“能跟隨大帥,是某的福氣。”他這話由衷而發,誠懇無比。從一個什麼都不是的大頭兵,爬到現在盧龍軍一方高位,主掌一州兵事,周知裕的確對劉仁恭感恩戴德。
“有你們這些老弟兄幫襯,才是某的福氣。只是這大帥之位難做啊,這幾年來,某殫心竭慮,從無幾天安心日子好過。本想著今年好好休養生息一番,不再管南邊的事,可你不打人家,人家卻要來打你,契丹人在關外騷擾劫掠未休,朱全忠又瞄上了咱們。當此艱難時刻,唯有內部眾心一致,方可消弭此危局,否則恐怕這一戰也就是最後一戰了,某的生死且不說,你們恐怕也難有好的收場。”
劉仁恭這番話讓周知裕坐不住了,連忙起身,惶恐道:“末將錯了,不該與趙霸起口舌之爭,致使上午軍議險些壞了大事,請大帥責罰。”
劉仁恭道:“趙三郎口出惡言,那是他不對,回頭某讓他給你賠禮。只他說的戰馬……”
周知裕道:“自成佔據柳城後,倒是蒐羅了不少戰馬,但已經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