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這些年的磨鍊,皇上的悉心引導,如今微臣在宮中只有一個身份,便是皇上御筆親提的——女學士。”
她故意將尾音拉長,還悄悄地瞄了眼太皇太后身邊的鄭金蓮。
看來,兜兜轉轉一大圈,鄭金蓮也還是未能如願成為朱祐樘的妃子。
太皇太后若有所思,半晌,終於問道:“你去找劉吉,又是所為何事?”
李慕兒驚了驚。
太皇太后問出此話,一來她不能像回答馬驄那樣含糊其辭,否則剛剛贏得的好感將蕩然無存;二來,卻證明了太皇太后與劉吉有所勾結,已是不爭的事實。
李慕兒決定誠實回話,卻又顧慮到一點:朱祐樘曾經說過,太皇太后很喜歡荊王,荊王經常來探望太皇太后,比其他藩王入京的次數都要多得多。
荊王還曾上諫望朱祐樘廣納嬪妃,這本不關他一個旁系藩王的事,想來應當也是太皇太后授的意。
可她去尋劉吉,顯然與荊王脫不了干係,這番話,難答。
“怎麼不回話?你心虛了?”
太皇太后催促之下,李慕兒只好硬著頭皮道:“回太皇太后的話,微臣去劉府,實非自己所願,而是被人控制,當了代罪羔羊。”
她又將墨恩所作所為複述一遍,只是他為誰效力,暫時不敢揭穿。
太皇太后卻並不相信操控人心的無稽之談,冷哼一聲道:“你這樣說,哀家就該放過你嗎?在哀家心目當中,皇上的安危勝過一切,哀家寧可錯殺一千,也不能放過一個。”
李慕兒心頭顫了顫,太皇太后要殺她,易如反掌,才不會同她再費這番口舌。眼下看來,鄭金蓮沒有如願,她還能正常回宮當差,說明朱祐樘態度必定已經強硬過,讓太皇太后明白了她的重要性,不敢隨意動她。
仗著這點優勢,李慕兒忙道:“太皇太后,微臣賤命,怎敢與皇上的安危相維繫?太皇太后留著微臣,自然有微臣的用處。微臣雖人微言輕,但太皇太后的命令,微臣不敢不從。”
好啊,她為解燃眉之急,果然願意投靠清寧。太皇太后眼角一彎,她叫李慕兒過來,確實是為了詢問她造訪劉府一事。如若她有意翻李家舊事,那便再留她不得。可她若確實一心向著朱祐樘,那自然是要留著她的。
留著她,是對皇后最大的制衡!
皇后外戚多少囂張,無人不知,就連周氏外戚在外也要讓著一二。這劉吉為何被致仕,雖然朱祐樘只是借題發揮,卻又給了皇后外戚囂張的資本。
本來鄭金蓮上位,這一切都會變得簡單,只可惜朱祐樘最終還是以廷議罷之。
這後宮能制衡皇后的,居然唯有女學士。
皇后最怕的,也只有女學士。
所以,太皇太后心中考慮的,便是如何用她,如何放心用她?
念及此,她的語氣明顯軟了下來,“女學士,你知道,哀家對你唯一的不放心,便是你的身世。如果放下這一點,哀家從來不曾為難你。”
是啊,如果鄭金蓮的為難與她無關的話。
“皇帝是哀家一手帶大的,哀家不願意他受到哪怕一點威脅。可是,他信你,哀家也捨不得他難過。”
這話李慕兒相信。
“如果你是真心歸順了,那麼,一定要記住我和你說的話。”
李慕兒抬頭,驀地與她對視。
她的聲音不高,卻充滿了認真與篤定,“低頭看看你身上的衣服,我希望你記得身上穿著的這身官服。因為它時刻在提醒著你,你是一名後廷女官,那上面的裝飾和點綴,與朝廷外官不同。你不能忘記,你只是一個女子,一個女子不該擁有的東西,你不能冀望在宮內得到。”
這是暗示她放下自己的身份吧,李慕兒恭謹應是。
“可往後日復一日,繼續長伴皇上左右,你一定要忘記,自己是個女子。一個女子所希望得到的東西,你更不能冀望在此處得到了。”
忘記自己是個女子,與朱祐樘之間……
這截然相反的兩句話,聽得李慕兒心中大徹大悟。
“女學士是個聰明的人,可是哀家從你身上,看到了與其他女官不同的東西,”太皇太后頓了頓,終究把話說完,“是江湖氣。”
李慕兒沉默。
“女學士,善良和義氣,在這裡不是什麼好東西,和青春一樣不值錢。哀家說的話,你回去,好好想一想。”
“是,微臣謹遵太皇太后教誨。”
☆、第二三一章:再現密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