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會不會現在就抗旨?
李慕兒卻再一次出乎他的意料,她輕呵了一口氣,一俯到地,將頭磕在交疊的手背上,語氣平靜地說道:“臣,謝主隆恩。”
馬驄心頭激盪,忍得雙拳攥緊。
李慕兒卻伏著身子久久不能抬頭。
皇后此時倒擺起了仁義:“得饒人處且饒人。皇上,如此,甚好。”
塵埃落定。
☆、第一零七章:說不得。(求訂求賞,今天四更)
朱祐樘站起身來,言語間聽不出任何異樣:“朕即刻去乾清宮叫人擬旨。馬驄,你且回家去,等著接旨吧。”
馬驄最後望了李慕兒一眼,她仍不肯起來,他便只能看著她的背脊,告辭退下。
“皇上,妾身也累了,想回床上休息。”皇后從袖擺伸出纖纖玉指,輕輕支在額頭。
朱祐樘扶了她一把,目送她進了暖閣,才又開口,對那“沈瓊蓮”道:“你說你是沈瓊蓮,那便是吧,朕一點兒也不在乎。你從哪裡來,就回哪裡去,朕不想再看見你。”
那人一驚,慌忙告退。
朱祐樘這才開始移步,不知不覺就走到了李慕兒身邊,聲音終於有了絲不穩:“隨朕,再去趟乾清宮。寫這最後一道聖旨。”
李慕兒抬目時,雙淚已下,儘量壓著情緒應承道:
“微臣,遵旨。”
…………………………
雨下得大了些。
像針線一樣又輕又細的春雨,斜斜織著,匯成一張情網,瀰漫出一股無名的傷痛。何文鼎為朱祐樘打著傘走在前頭,李慕兒撐傘獨自跟在後面。突然停下腳步,看著傘邊的雨水過許久才緩緩連出一條線,無聲地滑落,默默唸了一句:“當真是好雨知時節。”
朱祐樘毫無預兆地停了下來,毫無預兆地回身,毫無預兆地打翻她的傘,毫無預兆地拽她入懷,毫無預兆地吻上了她的唇。
李慕兒就這樣毫無預兆地淚流滿面。
他的吻夾雜著熟悉的氣味,帶著冰冷的掠奪,又帶著溫暖的柔情,是她曾經沉溺過的繾綣纏綿,是她此刻不能逃開的依依不捨。
如果這一吻就能到白頭,該有多好……
何文鼎的傘停在原處,久久不動。他本該回避,至少該移開目光。可是此刻他卻忍不住看著二人。雨水打溼了他們的眉眼,朱祐樘的背脊寬闊,罩住了李慕兒全部身影。
他看過二人按捺眼中蜜意,看過二人壓抑心內深愛,可從沒有看過二人如此拋開顧忌,流露真情。
卻已經走到了末路,走上了陌路。
多情自古傷離別,此去經年,瑩中,保重。
何文鼎折傘轉了身,留下二人傾訴衷腸。
一吻終了,朱祐樘離了她的唇,雙手移上她的面龐,用指腹揩去她的淚水,輕聲在她耳畔重複說著三個字:“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他的聲音哽咽在喉,李慕兒眼前模糊,分不清他臉上是雨是淚,只知道他一聲聲抱歉,僅僅是讓彼此更加難過。她拼命迫使自己去想他的好,想想兩人之間美好的往事。不料非但於事無補,反而愈發絞著心口隱隱作痛,索性藉著雨聲的遮掩,大哭出聲。
“為什麼?為什麼!你這個騙子,你說過不會趕我!”一開始是咒罵,隨後聲音卻越來越低,幾不可聞,“我不走,你為何放開了我?為何,放開了……”
朱祐樘卻一字一句都聽得清晰。
顫抖著手箍住她雙臂,答道:“朕不能看著你死。是朕沒用,是朕懦弱,朕什麼都不能為你做。你在安樂堂所遇之事,馬驄都告訴了我。此外,你也看到了,皇后終究不能容你,朕不能將你帶回身邊守護。你到底明不明白,朕越是在乎你,恐怕越是將你推向深淵,萬劫不復。”
“可我不怕啊,我說了多少遍,我不怕,我不怕!你不要再用保護我的藉口推開我。你真就這麼愛皇后?你難道就不肯為了我,不依她一回,就這一回。”李慕兒伸手握住他一隻手,做出最後一次請求。從確定自己對他的心意起,為了留在他身邊,哪怕剛才在坤寧宮差點被拎出罪人的身份,她也努力了,爭取了。現在只求他最後一次,能不能放下皇后,選擇救她一回。
朱祐樘無奈搖了搖頭,耐心解釋:“你知不知道太皇太后派鄭金蓮過來問朕什麼?”
李慕兒怔愣。
“是荊王,你還記得嗎?”
那個威脅過她的荊王!她當然記得。眼中立馬浮上厭惡,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