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活。”
朱祐樘點點頭,忽然想起什麼,笑道:“小時候懷恩跟我講過永樂年間的一個人物,他叫晏璧,曾任任山東按查司僉事,以精通作詩而名於一時。有一回他從好友手中得到一本元人吳澄所著的《三禮考注》,便起了歹心,想掩為己有,冒稱為自己所著。於是呢,他就用粉塗了舊字重新書之,將書中原稱‘澄曰’,都改作‘先君曰’,有稱‘澄按’,都改作‘愚謂’。”
李慕兒聽了不禁大笑,“先君?那他不是將吳澄認作自己親爹了?”
“嗯,”朱祐樘繼續款款道來,“這位晏璧先生為了竊取前任著作,可不就是妄認了回親爹嘛。然而機關算盡,還是未能如願。大學士楊士奇鈔傳此書時,發現其掩蓋之跡隱然可見,便將其改正了。”
李慕兒欣慰點頭,笑道:“不知晏璧在九泉下見到這個所謂的‘先君’時,該何以自容。”
“朕不知道晏璧該如何愧疚,可朕知道,楊學士九泉下見了吳澄,必能受到厚待。你也一樣,女學士,毛澄現在最缺的便是賞識,你已經給了他最好的幫助。”朱祐樘也笑起來,馬車緩緩行駛中,烈日的光影從車窗上的糊紙中偷偷潛入,打在他的臉上斑駁溢動,李慕兒被晃得有些走神。
他總是這樣,潤物細無聲地灌輸她做人的道理,慈悲也好,寬仁也好,李慕兒從他身上學到了太多太多。
李慕兒就像突然開了竅,凝視著他,堅定道:“阿錯,我知道,近來你我陷入一個怪圈,彼此都很尷尬。我也曾懷疑過,現在這個樣子,留在宮裡到底有何意義。今日謝先生和毛澄卻讓我明白了,沒錯,當初我是陰差陽錯做上了女學士,可如今,我很喜歡這個職位,喜歡這個稱謂。雖不能助力朝堂,但希望一字一句,皆能奉上一份心力。”而後她拱手低頭,正色而語,“承蒙皇上不棄,臣今後必當倍加珍惜,以我學識,表率宮人。”
時光彷彿回到她殿試守宮論的那一天,“掖庭沈氏瓊蓮,得朕親試,才華橫溢,擢為女學士,賜居雍肅殿,給事御前。”
朱祐樘欣慰一笑,以君臣之禮,扶手攙她。
☆、第六十四章:彼此彼此
李慕兒在乾清宮看到馬驄的時候,以為他來彙報什麼公事,擠眉弄眼地與他打招呼。
不料他行完禮竟自然地退到了一邊。
李慕兒詫異,看看朱祐樘,他也不問話,顧自看著一本題帖。
再看看馬驄,當真沒有一絲要奏事的樣子。
這才猛地發現,他今日穿的這身衣服,冠紅纓,鐵盔帽,披鐵甲,不是和乾清宮門外值守的侍衛一樣嗎?
一番細細思量,李慕兒再忍不住,扯扯朱祐樘衣角問道:“為什麼降驄哥哥的職?”
朱祐樘頭也沒抬,輕語:“沒有啊。”
李慕兒眉間輕皺,“怎麼沒有?他好好一個從三品的錦衣衛同知,被貶來做個大漢將軍了!”
所謂“大漢將軍”,聽來威風八面,實際上只不過是區區一個殿廷衛士,錦衣衛屬下低得不能再低的官職,與馬驄原本的同知職位,當然不能同日而語。
朱祐樘聽她不爽快的語氣,才真叫有些不爽,放下帖子衝底下問道:“馬驄,你當真心甘情願放棄大好前程,屈就一個小小的殿廷侍衛?”
馬驄嘴角一挑,卻是看向李慕兒,拱手答道:“臣自己上奏所請,自是無怨無悔,謝陛下成全。”
李慕兒眼角突突地跳了跳,真沒想到,她傻,還有人比她更傻。
可是她怎麼狠得下心,看著這個從小到大一直呵她護她,對她言聽計從的人,陪著她一起犯傻呢?
“你怎麼想的?”她低沉了聲音在朱祐樘耳邊說道,“他願意,你可以不允啊!你知道,我定是不會高興的!”
朱祐樘卻閉了閉眼,略有些無助地低語:“我只是覺得,也許他能做些,我不敢做,不能做的事。也許,他能幫我護著你些。”
李慕兒被哽住。
原來,馬驄這個御前護衛,不是護天子安危,而是為了她這女學士不受人迫害。
而馬驄,不知捨棄了多少權勢地位,又如何違逆了馬文升?
他們兩個的良苦用心,怎能不教她溼了眼眶。她是修了幾輩子的福,造了多少七級浮屠,才換得此生如此幸運?
再深深看了一眼馬驄。
他穿著這身鐵甲紅纓的衣裳,也是一樣的英武不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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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驄的突然出現,果然讓李慕兒的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