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難、難哉——”平原君趙勝搖著頭,無可奈何地苦笑著,便再也不說話了。如何處置秦軍三十萬降卒?著實茲事體大。在這一大事上,一向謹慎的平原君趙勝,明智地選擇了迴避,將這無比燙手之山芋又扔還了趙括。
大將樂乘皺著眉頭思忖了一陣,心頭甚為不安的他,便沉聲將趙王丹的話說了一遍,請平原君趙勝代為參詳。
平原君趙勝捋著那濃密的長鬚,沉吟片刻後,竟是如釋重負地一笑道:“以老夫之見,我王此言只在八個字:生殺予奪,悉聽上將軍裁斷。”
緊接著,平原君趙勝又是一聲嘆息道:“將軍試想,你家上將軍趙括,乃天賦奇才也其殺伐決斷、謀慮深遠世間之翹楚也這一戰大決,殺得秦軍毫無還手之力,極少以戰場之事請示王命。降卒處置縱是茲事體大,難住了上將軍,不過我王之說,似乎也是順理成章也。依老夫之見,將軍不要再滯留邯鄲了,速回上黨,回報上將軍去吧”
“平原君,這”大將樂乘心頭微亂,待細細一想,他登時驚訝道:“平原君是說,我王不會再見我,也不會再有王命了?這這如何是好?”
平原君趙勝卻是呵呵一笑,反問道:“王命已定也將軍以為何如?”辭別平原君後,大將樂乘還是不甘心,他又等了兩日,兩次進宮求見,那王宮長史都說趙王丹不在宮中,要麼說是秋狩圍獵去了,要麼說是巡視關隘去也。
此時,大軍各種封賞事務早已經辦妥,特使吳勝也來相催上路,大將樂乘再也找不出藉口滯留邯鄲,無奈之下,也就心有不甘地返回上黨了。“豈有此理豈有此理”上將軍趙括稜角分明的面龐登時一沉,大手啪啪地拍著帥案,便是怒吼道,“這是尋常軍務麼?這是戰場決斷麼?這也不能,那也不能,君王無斷,丞相無策,本將卻該如何處置真真氣煞我也”“上將軍莫急。”大將樂乘第一次見上將軍趙括如此震怒,第一次如此不滿地非議趙王丹和丞相平原君趙勝,連忙壓低聲音道,“這一路歸來,樂乘也是揣摩,如何處置秦軍降卒?樂乘覺得我王與平原君之意,便只有一個字。”上將軍趙括聞言,登時神色肅然,便急色問道:“一個字?卻作何解?”大將樂乘大手猛地一劈,做了個斬首的動作,沉聲道:“這一個字便是:殺”“什麼?什麼殺?殺降?殺了三十萬秦軍降卒?”上將軍趙括突然心頭一顫,竟是陡然間緊張起來,這種緊張在趙括身上並不多見,即使置身血腥大戰陣前,趙括都不曾有過。
蓋因這殺降之說,干係甚大,不僅僅干係著三十萬秦軍降卒之命運,更干係著上將軍趙括之名聲,更干係著趙國道義之途。於是乎,樂乘那殺字一出,著實讓趙括心驚了大將樂乘往上將軍趙括身前湊了湊,便接著沉聲道:“正是。上將軍且想,若是已有他說,我王、平原君何須此般含含糊糊,何須如此有說無斷?早早安排下來就是了”上將軍趙括聞言,頓時默然。殺降,真的竟如那原本的歷史一般,就要殘忍地殺了這三十萬降卒,雖然是秦趙完全顛倒了個個兒,雖然殺的是令山東諸侯恨得咬牙切齒的秦軍士卒,趙括依舊覺得心下不忍。
他緊鎖眉頭苦思了一會兒,便粗重地喘息了一聲,緩聲道:“樂乘將軍,如何處置秦軍三十萬降卒,茲事體大,本將須慎重處之此事切勿外洩,容本將想想,再說便是了。”大將樂乘拱了拱手,應諾後便閃身出了中軍大帳。上將軍趙括踱著方步,又思忖一陣,心下還是煩亂不已。於是乎,趙括便帶著貼身侍衛劉俠,漫步到了將軍嶺山頂。
時下已是孟秋季節,連著幾日間秋雨落下,已是一層秋雨一層涼,那夜來秋風已經是涼意漸濃、寒人肌膚了。一陣寒涼的秋風吹來,趙括情不自禁地打了一個冷戰。
“靜氣靜氣每逢大事要靜氣”上將軍趙括站立在山頂上喃喃自語,緊接著便伸張雙臂,深深地吸了數口清新的空氣,讓自己發熱的頭腦漸漸地冷卻下來。
依著上將軍趙括之本意,將三十萬秦軍降卒罰做苦役才是上上之策。要知在這戰國之世,人口才是國強國弱之根本,人力才是第一資源。三十萬降卒一舉斬殺,不僅僅殘忍、招罵,突然浪費掉大好之勞力,也是可惜得令人心痛。
然則,趙王丹、平原君趙勝所慮倒也並非全無道理。秦軍惡名在外,其降卒更是不易安置,不管是集中安置以墾荒河套、修築石長城,還是分散安置修葺關隘城防,都不可避免地存在著叛亂、逃亡之隱患。
縱使有些隱患,嚴加防備、徐徐化之便是,豈能因噎廢食乎?那殺降可是要背上千古之罵名的,前思後想之後,上將軍趙括愈發覺得此事絕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