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映舒手微微一頓,聞聲抬眼,一眼便看見了謝映棠。
她瘦了。
非但瘦了,連通身氣質也沉穩了許多,像一個真正的當家主母,亦配得上大都督夫人之名。
一年多的生死磨礪,彷彿將她身上最後一點未曾入世的純真磨去了。
謝映舒眨了眨眼睛,彷彿看到十六七歲的長姊,一身華貴裙衫,作為太子妃,在對他盈盈微笑著。
眼前畫面一晃,阿姊的溫柔的笑靨,又與眉目靈秀的妹妹重合了。
謝映舒猛地起身。
謝映棠看著許久未見的他,從前兄妹倆關係極好,她素來黏人淘氣,從未與他分開許久,如今一別一年,竟覺得眼前的兄長已經儼然變成了另一副模樣。
深沉冷淡,肅殺冷酷,不像那時笑語晏晏的濁世佳公子。
謝映棠眼眶一熱,上前走了許多步,伸手去扯三郎的袖子,“阿兄……”
他抬手撫了撫妹妹的發,低聲道:“回來就好。”
她眼眶登時通紅。
“阿姊走之前,最放不下的便是你和我。”謝映舒深吸一口氣,偏頭看著角落裡擺著的那隻青花白瓷瓶,淡淡道:“你無恙就好。”
她聽見他提及阿姊,眼淚止不住滾滾而下,低低抽噎了一聲。
心口一片酸澀滾燙。
她被軟禁在皇宮裡時,那日陪了阿姊用膳,便回了居所歇息,誰知那毫不放在心上的一面,竟是成了永別。
她懷胎十月,生了這一對兒女,才知懷孕有多麼不易,才知身為母親,對孩子有多渴望。
一朝早產,誕下死胎。
……想必阿姊是傷心透了吧?
定是有人害她的,謝映棠不用想便知。
或許是知道是誰卻不想追究,或許是再也忍受不料這些見不得人的算計,如今堅強的阿姊,最終也放棄了人世。
她抬眼看著三郎。
血濃於水,兄妹倆的悲傷也是一樣的。
哪怕三郎看似神色淡淡,沒有露出一絲一毫的傷心之感,她也知道,他是難過的。
她拿起帕子擦了擦眼淚,強自笑著道:“阿兄,阿耶,你們快來看看孩子們,我將他們帶來了。”
謝映舒一怔,奶孃已抱著孩子走上前來,屈膝一禮,低頭恭敬地站在那兒。
謝映棠過去接過女兒,笑道:“阿兄你瞧,你的小侄女兒像不像妹妹我呢?阿耶,女兒終於也做母親了。”
謝定之連忙起身,過去接過這香香軟軟的小傢伙,抱在懷裡輕輕顛了顛,連連道“好,好。”
謝映舒怔然看著那小嬰兒。
她此刻已經能睜開眼了,一雙漆黑的眼睛骨碌碌轉著,不明所以地看著這些人。
嘟嘴鼓了小泡泡,小傢伙伸出肉乎乎的手,一把抓住了謝定之的美髯。
謝定之大笑道:“哎喲我的鬍子,這小丫頭,和你是一樣的皮啊。”
謝映棠抿唇笑了笑,又轉眸對謝映舒笑道:“阿兄不喜歡嗎?”
謝映舒如何不喜歡?
他看著臂彎裡的小丫頭,彷彿看到他小時候踮著腳站在搖籃邊,望著的含著手指頭睡覺的謝映棠。
果真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
謝映舒微微笑了,親自接過了小傢伙,抱了抱,又柔聲問謝映棠道:“你才剛生產不久,身子還需調養,何必急著回來。”
“我這不是想念你們嗎?”謝映棠揚唇一笑,又抱來另一個小傢伙,指著謝映舒道:“來,叫舅舅。”
這麼小的孩子,會說話才怪。謝映舒失笑,搖了搖頭問道:“孩子取名叫什麼?”
這話一問出口,謝映棠也愣住了。
謝定之皺眉道:“怎麼?連名字也沒取?”
謝映棠乾笑道:“忘、忘了。”
“……”
謝映舒眉梢輕輕一抽。
實在荒謬。
成靜平日狡詐得很,萬事都算計在心,怎麼卻連給親生孩子連名字都不取?
謝映棠也苦惱得很。
平日一口一個“乖兒子”、“好女兒”,壓根就沒覺得不取名字有什麼妨礙,所以叫得習慣了,兩人都十分順其自然地……忘了。
謝定之吹鬍子瞪眼,“當真是胡鬧!成靜怎麼辦事的,這是不將孩子放在心上?”
謝映棠連忙開始解釋,連連擔保今日便讓成靜給孩子想名字,不知解釋了多久,也多虧二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