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曹千戶的面色微變,遲疑了一陣兒方艱澀道:“督主,屬下們護送帝姬入京,昨兒夜裡到的京都,撩開車簾子一看,帝姬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落氣兒了,看模樣像是中毒……”說著稍停,俯首道:“屬下失職,罪該萬死。”
趙宣那頭一陣沉吟,良久方嘆出一口氣,搖頭道:“咱家聽說謝相府上也有一個帝姬,咱們這個和人家那個究竟孰真孰假,誰說得清呢。罷了,相爺出手,你們招架不住也是人之常情,”說著拿巾櫛揩了把眼角,纖細的小指揚起,羊脂玉扳指流光四溢,隨意地拂手道:“起來吧,凡事還得由著萬歲爺定奪。相爺攬權多年,手底下能人異士無數,還有錦衣衛替他賣命,咱們東廠目下根基不穩,衝撞不得那尊佛。”
曹心平應個是,這才直起身在他跟前兒站定,試探道:“依督主的意思,帝姬的死就這麼算了?”
“不然呢,還能如何?去聖上跟前兒參謝相一本麼?”趙宣語調妖嬈,斜眼看曹千戶,嘆道:“無憑無據的,讓咱家拿什麼去說事兒。再者說,護駕不力的罪名誰擔得起呢,觸怒龍顏,千戶有幾顆腦袋砍?”
曹心平諾諾應是,躬身揖手:“督主教訓的是。”
他笑起來,慢悠悠往前走邊道:“千戶還年輕,要學的東西還多得很,萬歲爺設東廠是為了替謝相分憂的,咱們這會兒可不好喧賓奪主,懂了麼?”
曹千戶心頭有些納罕,這倒是奇了怪了。前兒還聽督主說要同謝相爭個高下,怎麼這麼快這心思就變了呢,著實匪夷所思。他忖了忖也沒個頭緒,只好拱手道:“屬下明白了。”
趙宣嗯了聲,又側首喊了聲寶德,邊兒上的年輕太監立刻湊過來,躬身道:“督主您吩咐。”
“今兒早上宮裡鬧得慌,是出了什麼事兒啊?”他道。
“回督主,是福蕪殿的主兒又開始尋死覓活了,見天兒地砸東西,說自己是受了容昭儀的陷害,非得要見皇上,這都開始鬧絕食了,說要死給咱們看。”鄭寶德回道。
“喲,死給咱們看,這話說得可真氣派。”他哂笑,伸出跟食指指點鄭寶德,“既然娘娘不消停,咱們索性送她一程,活著又受冤枉又遭罪,倒不如死了乾淨。”
寶德琢磨會子應個是,拱了手正要說話,餘光卻掃見寧壽園那頭緩緩走來了一群人,撇開一干的宮女兒不提,走在前頭的姑娘一身胭脂紅點赤金線緞子小襖,容光耀眼的一張小臉,雙腮卻有些氣鼓鼓的,似乎不舒心。
鄭少監面色一變,再垂眸,掃見她掌心裡握著的鞭子,登時一張臉苦成了黃連……今兒是什麼日子,怎麼大清早地遇上這位小祖宗!
他不自覺地朝後挪了幾步,面上誠惶誠恐。趙宣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卻見欣榮帝姬已經領著一眾宮女到了眼前。
他抖了袖子給她滿行一大禮,口中道:“奴才恭請帝姬玉安。”
欣榮這廂正低著頭想事情,聽見聲音便抬起頭,見了他似乎有些驚訝,眸光一閃道:“趙公公?”
趙宣仍舊微垂著頭,揖著手道:“皇上傳召,奴才還得緊著去乾清宮覆命,先行告退。”說完提步,徑自繞過她去了。後頭跟著的寶德長舒一口氣,不假思索緊步跟上去,逃命似的,生怕帝姬一個不順心鞭子便落在自個兒身上。
欣榮皺起眉,回過頭定定地望著那道背影,若有所思。奈兒心下奇怪,跟著湊過去看,卻見那幾人愈行愈遠,隨著雨勢漸大隻餘下了極模糊的幾個影,她歪了歪頭,沉聲道:“殿下在看什麼呢?”
“……”
是錯覺麼?怎麼覺得這人的眼睛同以往有些不同?像陌生,又像是……有些眼熟。欣榮心頭不解,忽然道:“趙公公的臉是怎麼毀的容?”
奈兒道:“殿下您不記得了啊,兩年前太廟走水,趙公公衝進去,將太|祖靈位給搶了出來,那時火勢兇猛,燒斷了橫樑,他的臉就那樣被燒傷的。”說著一頓,換上副感嘆的口吻,“原本也是挺清秀白淨的人呢,可惜了。”
有什麼可惜的?毀了張臉,卻換來了皇父的賞識,一路平步青雲扶搖直上,都是堂堂司禮監的大掌印,提督東廠了。欣榮癟嘴,又轉過頭去看奈兒,“你有沒有覺得,今兒趙公公的眼睛,特別的……嫵媚?”
奈兒啊了一聲,似乎不可置信:“沒覺得和平日有什麼不同。嫵媚……這倒不覺得,太監嘛,都是娘娘腔做派。”邊說邊捻起蘭花指一點,細聲細氣矯揉造作道:“咱家給帝姬請安……”
欣榮忍俊不禁,兩個姑娘正嬉笑打鬧,一個端著拂子的內